相酒馆深处,槐荫轩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粗陶罐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恶兽咧开的嘴,粘稠如沥青的黑血汩汩渗出,在罐体表面凝结成那个荆棘缠绕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黑色桃心烙印。冰冷恶毒的诅咒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南汐的识海深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阵强烈的眩晕。
“唔…”南汐闷哼一声,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指尖死死扣住冰冷的法坛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冷汗滑落,滴在粗糙的木质坛面上,瞬间被吸收,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陶罐上那个扭曲的黑桃烙印,以及地上那行由粘稠黑血自行书写的、散发着古老蛮荒诅咒气息的巫毒咒文。
“触逆神座者,血肉成祭,魂灵永锢!”
坐标幻象——米国,内华达州,荒漠深处——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记忆。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从法坛中央传来。那是被安魂香环绕的柳木根瘤,里面封存着李雨晴最后的执念与牵挂。根瘤表面那个微缩的黑桃印记,正与陶罐上的烙印产生着同频的、令人心悸的共鸣,仿佛在无声地哀鸣与控诉。
时间不多了。无论是为了彻底了结李雨晴的夙愿,还是回应这赤裸裸的诅咒挑衅,都必须立刻行动!
南汐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她强忍着神魂受创的剧痛和精血亏虚的虚弱,猛地咬破舌尖!一股带着浓郁铁锈味的腥甜瞬间充斥口腔。这一次,她咬得极深,剧痛让她混沌的意识为之一清!
“噗!”
一大口蕴含着至阳精粹与凛冽杀意的舌尖精血,被她毫不犹豫地喷在早已准备好的黄裱纸上!鲜血浸透纸背,晕染开大片的暗红,浓烈的阳气甚至让纸张边缘微微卷曲焦黑。
没有丝毫停顿!南汐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指尖蘸满自己滚烫的精血,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在染血的符纸上疯狂勾勒!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每一笔落下,都牵引着槐荫轩内浓稠如墨的地脉阴气,符纸上血光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复杂的符文线条交织、叠加,最终构成一个层层嵌套、充满了刑罚与毁灭意象的古老符阵核心——正是当初惩戒程雨所用的**五狱阴咒**!
寒冰狱!火坑狱!抽肠狱!剜心狱!拔舌狱!五大阴狱的符文如同五头狰狞的恶兽,在血符上咆哮欲出!整个符纸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但这还不够!针对那个祭坛核心的黑曜石,需要更直接的媒介!南汐左手闪电般探出,抓起法坛上那个封存着李雨晴残魂的柳木根瘤!根瘤温润的木质触感下,是李雨晴对“拍日出之人”最后的、纯粹的牵挂画面——路灯下喂猫的背影,潦草的日出速写。
“以此为引,血债血偿!破邪!诛恶!”南汐低喝,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将柳木根瘤猛地按向那尚未干涸的血符中心!
嗡——!
根磊与血符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根磊表面的微缩黑桃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邪异红光,疯狂抗拒!但李雨晴残存的那丝对光明的执念,此刻却被南汐的意志和血符的力量强行激发、点燃!一股微弱却纯净的、带着不甘与守护意念的白光从根磊内部透出,与黑桃邪光激烈对抗!同时,血符上五大阴狱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血光大盛,化作五道粘稠的血色锁链,无视空间阻隔,瞬间缠绕上根磊!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上!黑桃邪光发出刺耳的尖啸,在白光与血链的合力绞杀下迅速黯淡、崩解!柳木根磊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最终,“啵”的一声轻响,根磊内部那股属于李雨晴的最后执念,带着那幅雨夜路灯下喂猫背影的速写画面,被五狱血链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乳白色光流,融入了那核心的血符之中!根磊本身则彻底失去了所有灵性,化作一捧普通的木屑,簌簌落下。
而那枚失去了最后执念锚点、只剩下纯粹怨毒与邪术烙印的微缩黑桃印记,则被五狱血链死死锁住,如同被捕获的毒虫,在血符中心疯狂扭动挣扎!
南汐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连续逼出大量精血,强行催动五狱阴咒,已让她元气大伤。但她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看也不看地上碎裂的根磊,双手捧起那张吸收了李雨晴执念、缠绕着邪术烙印、散发着恐怖波动的五狱血符,将其猛地按向法坛上另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物品——那是一个用坟头怨草混合陈年尸泥捏成的、巴掌大小的人形草偶!草偶的胸口,贴着一张写着“风语祭坛”的泛黄纸条。
“以魂为引,以怨为薪!五狱阴司,听吾号令!诛!”
随着南汐一声蕴含无尽杀意的敕令,那张恐怖的五狱血符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融入草偶体内!
轰!
草偶的双眼猛地睁开!没有眼珠,只有两点燃烧着幽蓝色鬼火的空洞!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寒、灼热、撕裂、穿刺、窒息五种极致痛苦的恐怖怨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核弹,以草偶为中心轰然爆发!整个槐荫轩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墙壁和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黑色冰霜!同时,草偶的躯干内部却爆发出炽热的红光,仿佛有岩浆在流淌!无数由纯粹怨念和阴煞之气构成的、带着倒刺的黑色荆棘从草偶的关节处疯狂刺出,抽打着空气,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草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身体化作一道混杂着黑红蓝三色邪光的残影,无视了物理空间的阻隔,瞬间穿透了槐荫轩的墙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着风语画廊的方向激射而去!
风语画廊,地下祭坛。
混乱达到了顶点!几个被黑桃邪术反噬的女子如同疯狂的野兽,力大无穷,动作迅捷得超出常理,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指甲变得漆黑尖长,疯狂地扑向特警队员!她们小腹上赤红发亮的黑桃烙印不断渗出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味。
“砰!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地下空间回荡。子弹击中这些失控女子的身体,却如同打在坚韧的皮革上,只能让她们的动作微微一滞,伤口处流出的同样是那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小心!别被她们的血沾到!”张卫国厉声大吼,他敏锐地察觉到那暗红血液散发出的邪异波动。一个队员躲闪不及,被飞溅的几滴血液沾到手臂的防护服上,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一股带着恶臭的黑烟!队员闷哼一声,手臂传来剧烈的灼痛感。
“用非致命武器!电击枪!网枪!”张卫国果断下令。
高压电击枪的蓝色电弧噼啪作响,精准命中一个扑来的女子。她身体剧烈抽搐,动作僵直。捕捉网瞬间罩下!然而,女子身上的黑桃烙印红光爆闪,坚韧的网绳竟然被那暗红血液迅速腐蚀、断裂!
“该死!”张卫国脸色铁青。局面正在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极寒,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整个地下空间!空气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墙壁、地面、甚至那些诡异的“发丝画”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森森黑气的玄冰!几个正在疯狂攻击的失控女子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缓,如同陷入泥沼,体表也凝结出黑色的冰霜。
紧接着,一股足以焚灭灵魂的灼热从她们身体内部猛然爆发!赤红色的光芒从她们口鼻、眼耳中透射出来,仿佛体内被点燃了无形的火焰!她们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嚎,身体痛苦地扭曲、痉挛。
“呃啊——!”一个女子猛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抓向自己的腹部!她的腹部诡异地剧烈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撕扯!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条由粘稠暗红血液和破碎内脏构成的、如同巨大肠子般的恐怖触手,竟从她撕裂的腹腔中猛地穿刺而出,在空中疯狂挥舞抽打!
另一个女子则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暴突,舌头不受控制地伸长、发紫变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拔出!她的胸膛位置,皮肤诡异地塌陷下去,仿佛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剜走!
五种极致的刑罚痛苦,如同无形的风暴,精准地降临在每一个被黑桃烙印控制、此刻正邪术反噬的女子身上!地下空间瞬间化作了真正的人间炼狱!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血肉撕裂声、火焰灼烧声、冰层冻结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
而这一切恐怖的源头,都指向祭坛中央那个空荡荡的凹槽——原本放置巨大黑曜石核心的地方!
张卫国和幸存的队员们被这超乎想象、如同神罚般的恐怖景象震慑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惊骇地看着那些失控的女子在五种地狱般的刑罚中迅速崩溃、瓦解,最终化作一滩滩冒着黑烟、散发着恶臭的粘稠焦炭。
就在最后一名失控女子在火坑狱的烈焰和剜心狱的剧痛中化作飞灰的瞬间——
喀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声音来自祭坛下方不起眼的阴影角落。
张卫国强忍着心悸和恶心,示意队员警戒,自己小心地靠近。在手电光柱下,他看到一小堆灰烬。灰烬中,静静躺着一个巴掌大小、已经被烧得焦黑扭曲、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草偶残骸。草偶的胸口,还残留着一小块写着“风语祭坛”的焦黄纸片。
张卫国瞳孔骤缩!他想起了门缝下那个信封,想起了那个神秘的朱砂“眼”符号,想起了程雨公寓里那些无法解释的残留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他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将草偶残骸和那张焦黄纸片收起。
三天后,傍晚。
万相酒馆内,光线昏黄。南汐蜷缩在柜台后,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她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依旧难以驱散骨子里透出的寒意。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让她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咳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灰色烟尘。
柜台上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林城本地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日前警方成功捣毁一个长期盘踞在我市、以‘高端艺术沙龙’为伪装,从事非法活动及精神控制的犯罪窝点‘风语画廊’。行动中,主要组织者已潜逃,警方在现场查获大量违禁药物及邪教祭祀用品…数名涉案人员被当场控制…警方特别提醒,该组织成员身上可能带有特殊黑色桃心纹身标志,如有线索请立即举报…”
“…另据报道,我市知名企业家程某的亲属刘玲,因涉嫌参与该组织后勤及非法堕胎药物提供,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新闻播报声在寂静的酒馆里回荡。南汐闭着眼,听着刘玲的名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放在毯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贴着一张温热的安魂符,正缓慢地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精元。
夙愿算是了结了。李雨晴的牵挂已传递出去,她昨夜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带着释然的灵魂波动消散于天地间,风语据点被捣毁,刘玲伏法。代价是沉重的。强行催动五狱阴咒隔空咒杀,不仅让她精血大亏,神魂受损,更引来了那个“神座”的直接诅咒。她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恶毒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她的魂魄深处。
“吱呀——”
酒馆沉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没有脚步声,只有一张硬质的卡片,被无声地从门缝外塞了进来,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南汐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门口。
那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黑色卡片。卡片本身是深邃的纯黑,如同最沉的夜色。在卡片的中心,一个图案在昏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那是一个线条简洁却异常精致的黑色桃心(QueenofSpades)。但与李雨晴小腹的烙印、陶罐上的诅咒不同,这张黑桃Q的“花瓣”边缘,清晰地点缀着三颗微小的、用某种暗红色物质(像是凝固的血液)镶嵌而成的细钻!
卡片右下角,一行同样用暗红色物质书写的、优雅却透着刺骨寒意的花体英文,如同毒蛇的信子:
“Wellplayed.SeeyouinNevada.-Q3”
(玩得漂亮。内华达见。-Q3)
Q3!那个未落网的、在会员名单上被特别标注的“关键嫌疑人”!那个来自米国“圣殿”的使者!
南汐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卡片上的文字和那三颗刺目的血钻。她抬起头,视线穿透酒馆朦胧的玻璃窗,望向外面华灯初上的林城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片繁华喧嚣。
然而,在这喧嚣之下,冰冷的暗流已然汹涌。风语画廊的覆灭并非终点,而是将战火引向了更遥远、更黑暗的源头。那个隐藏在荒漠深处的白骨殿堂,那个顶戴着巨大黑桃头颅的邪神雕像,还有代号“Q3”的对手…它们如同巨大的、不断迫近的阴影,正将她和这座小小的万相酒馆,一同卷入一场无法预知、凶险万分的漩涡。
她收回目光,落在柜台角落。那个封印着程雨怨婴的粗陶罐静静地立在那里。罐体上,那道狰狞的裂痕依旧醒目,荆棘黑桃的诅咒烙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就在裂痕边缘,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露珠般的新鲜血珠,正缓缓地、顽强地渗透出来,在粗糙的陶土表面,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新的亡魂,新的怨念,新的故事…似乎已经在路上了。酒馆的门,永远为那些迷失在阴阳夹缝中的存在敞开。而南汐知道,她与“黑桃”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拉开真正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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