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画了一个镇宅符,又画了一个清心符。
他用小石子摆出一个简易的八卦阵,又用不同颜色的野草,拼凑出一个阴阳太极图。
他的行为,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一些流民的注意。
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不知道他在这生死关头,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什么用。
但叶离毫不在意。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流民,而是山门后的那些道人。
他相信,只要有人出来,就一定会注意到他这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日头渐渐西斜,山门前的流民换了一批又一批,哭喊声也渐渐变得有气无力。
叶平一家人滴水未进,虚弱到了极点。
妹妹在他的怀里,身体已经开始发烫。
叶离的心,也焦急如焚。
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他依旧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地上画着那些他自己也看不懂的符箓。
终于,山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看起来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道人,带着两个小道童走了出来,似乎是准备下山采买些什么。
山门一开,周围的流民立刻像疯了一样涌了上去,将那管事围得水泄不通。
“道长!道长开恩啊!”
“赏口饭吃吧!”
管事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他身边的两个小道童用力地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路来。
就在他即将走过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人群外围,那个蹲在地上,安静地画着符的少年。
管事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拨开身前的人,径直走到了叶离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用石子和野草摆出的那个虽然简陋,但却法度俨然的太极八卦图。
管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他见过的流民多了,有哭的,有闹的,有装病卖惨的,但像眼前这个少年这样,在如此绝境之下,还能如此沉稳,并且对道家符箓有所涉猎的,却是第一个。
“这八卦图,是你摆的?”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
叶离缓缓地抬起头,他的脸上虽然沾满了灰尘,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惊人。
他没有像其他流民那样露出谄媚或者哀求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懂道法?”管事又问。
叶离摇了摇头,声音虽然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却不卑不亢:“不懂。
只是晚辈心向大道,敬慕神仙,曾在路上见过一些仙家符箓,便记在了心里。”
他的回答,让管事再次感到意外。
这个少年,不仅行事奇特,连说话都文绉绉的,条理清晰,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
管事心中一动,指着叶离刚刚画完的一个符箓,随口问道:“此乃清心符,有静心凝神之效。
经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你可知后面一句是什么?”
他这本是随口一考,想看看这少年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然而,叶离的回答,却让他当场愣住了。
只听那少年不假思索,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不差地接道:“‘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
管事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奇,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
他刚才念的那段《清静经》,虽然是道门入门的典籍,但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道法的山野少年来说,能听过一遍就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这……这是何等惊人的记忆力!
管事看着叶离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不再将他看作一个普通的流民,而是看作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这样的天赋,若是用来烧火做饭,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若说直接收他入门,又于规矩不合。
管事沉吟了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叶平。”
“你可愿随我上山?”管事看着他,缓缓说道,“不过,我不能收你为弟子。
山中伙房,正缺一个烧火的杂役。
你若愿意,便可留下。
每日干完活,可得三餐果腹。
至于你的家人……”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叶平那同样满怀希冀的父母。
“他们不能上山。
但看在你的份上,每日可来山门外,领一碗稀粥。”
这个条件,谈不上优厚,甚至有些苛刻。
但对于已经走投无路的叶平一家来说,这无疑是天籁之音。
一碗稀粥,意味着他们能活下去!
一个烧火杂役的身份,意味着叶平,有了一个踏入这个新世界的机会!
叶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道长成全!叶平愿意!”
他的父母也反应了过来,激动得连连跪地磕头。
管事点了点头,对这个少年的果决和沉稳,又高看了几分。
他挥了挥手,让一个小道童去取些食物给叶平的家人,然后便带着叶平,转身走进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
当叶平的脚,踏上龙虎山那青石铺就的台阶时,叶离的意识中,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知道,他为自己的祖宗,成功地争取到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龙虎山的伙房,是一个充满了烟火气和汗水味的地方。
巨大的灶台终日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将整个房间都烤得如同蒸笼一般。
几十口大锅里,蒸煮着山上数百道人的吃食。
负责的厨子们和杂役们,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空气中永远飘荡着饭菜的香气、柴火的烟味和人的汗味。
叶平被带到这里,他的工作,就是最底层的烧火和劈柴。
每天天不亮,当山上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时,他就必须起床,去柴房将一人多高的木柴,用那把比他胳膊还粗的斧头,劈成大小均匀的木块。
然后,再一担一担地挑到伙房,填进灶台,将火烧得旺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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