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没有多少东西可带,母亲将家里仅剩的一点点黑乎乎的干粮用布包好,紧紧地揣在怀里。
父亲则从墙角拿起一把砍柴的斧子,别在腰间。
叶离操控着叶平,扶起虚弱的妹妹,将她背在自己那瘦弱的背上。
一家四口,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座生活了祖祖辈辈的茅屋,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像几道影子,迅速地融入了村外荒芜的田野之中。
艰难的逃荒之路,就此开始。
这条路,比叶离想象中要残酷百倍。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荒野和山林中穿行。
白天,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他们,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出血。
夜晚,寒冷的风又像是刀子一样刮在身上。
那点可怜的干粮,在第二天就吃完了。
之后,他们只能依靠叶离的“知识”来求活。
他指挥着父亲去挖掘那些看起来无毒的草根,去剥取相对柔韧的树皮。
这些东西难以下咽,吃下去之后,肚子里像是火烧一样难受,但它们至少能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热量,让他们不至于立刻倒下。
最可怕的,是人。
他们不止一次地看到,路边倒毙着早已僵硬的尸体,那些尸体大多衣不蔽体,面目狰狞,显然是在死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他们也曾远远地看到过,成群结队的土匪呼啸而过,将一个比他们更小的难民队伍冲散,抢走他们身上最后一点东西,留下满地的哀嚎。
每一次,叶离都凭借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警惕性,提前察觉到危险,带着家人躲进密林或者山坳里,屏住呼吸,直到危险过去。
父亲叶老汉,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疑惑,再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没有儿子,他们一家人,可能早就死在了逃荒的第一天。
叶平那瘦弱的肩膀,此刻却成了这个家庭最坚实的依靠。
妹妹在他背上,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偶尔会用她那冰凉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哥哥的衣领。
母亲的眼泪早已流干,她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跟在丈夫和儿子身后,眼神里唯一的亮光,就是前方那个背着妹妹的、并不高大的身影。
他们翻过了黑风岭,找到了那条几乎快要断流的清水河。
浑浊的河水,在他们眼中,却如同琼浆玉液。
一家人趴在河边,痛饮着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源。
就这样,他们如同荒野中的蝼蚁,顽强地挣扎着,向着那个名为“龙虎山”的希望之地,一步一步地挪动。
不知过了多少天,当他们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快要被榨干的时候,一座巍峨的大山,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座山,与他们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光秃秃的荒山完全不同。
它郁郁葱葱,充满了生命的绿色,山腰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龙虎山……是龙虎山!”父亲叶老汉颤抖着声音,指着远方的大山,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一家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互相搀扶着,朝着那座大山,走完了最后的路程。
当他们终于抵达龙虎山脚下时,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到达者。
宏伟的山门前,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流民。
他们和叶平一家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们或坐或卧,将山门前那片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哭喊声、虚弱的呻吟声,以及一种长久饥饿和疾病混合在一起的酸腐气味。
山门紧闭,几个穿着青色道袍,手持木棍的道人,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阻止着任何想要靠近的流民。
“道长,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吧!”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快要饿死了!”
“开开门吧!让我们进去避一避!”
哀求声此起彼伏,但那几个道人却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偶尔有情绪激动的流民想要硬闯,立刻就会被他们用木棍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叶离心中一沉。
他知道,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龙虎山虽然是清修之地,但他们显然也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意愿,去收容山下这成千上万的流民。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被一扇冰冷的、紧闭的大门,挡住了最后的生路。
父亲和母亲的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灭,重新被绝望所取代。
他们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混乱而无助的一幕,不知所措。
“平儿……这……”
叶离没有说话。
他将背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妹妹,小心翼翼地交给母亲。
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那些只会哭嚎和哀求的流民,除了换来道人们的冷漠和驱赶之外,一无所获。
他也看到,那些试图用暴力硬闯的人,下场更是凄惨。
他知道,用普通的方法,绝对不可能进入这座山门。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他没有去哭,也没有去求。
他只是默默地退到人群的外围,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
然后,他蹲下身,开始在地上,用手指和捡来的小树枝,画着什么。
他的举动,在周围一片哭天抢地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父母不解地看着他,但出于长久以来的信任,他们没有出声打扰。
叶离画的,正是他这一路上,凭借【过目不忘】的天赋,从那些残破的石碑、废弃的道观遗迹上记下来的,各种道家的符箓图案。
他并不知道这些符箓的具体含义和用途,他只是一个完美的“复印机”。
他画得一丝不苟,每一笔,每一划,都力求与记忆中的图案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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