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长安诗剑录:嫡仙的酒剑江湖 > 第4章 桃花潭底暗潮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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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船划破桃花潭水,船尾的涟漪追着月光。

杜甫握着船桨的手微微发紧,船舷上的桃花纹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太白,你说要送密信回不良人总坛,怎么绕到桃花潭来了?

李白仰头痛饮一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青衫上,染出深色的痕迹。

他望着潭边渐次亮起的灯笼,喉结动了动:总坛的暗桩早接到消息,此刻该在朱雀街等信。他屈指叩了叩腰间的酒葫芦,我带你来这,是因为影月昨日出城时,马掌上沾着桃花潭的红泥——她要联络的叛军眼线,黑鸦,必定藏在此处。

杜甫的瞳孔缩了缩。

他记得前日在西市,有个戴斗笠的人撞翻他的诗稿,捡起时指尖沾着股腥甜——像血月教常用的迷香。

原来那不是巧合。

船靠岸时,醉桃坊的酒旗正被风卷起一角,坊字墨迹未干,在灯笼下泛着湿意。

李白先跳上码头,青衫下摆沾了点水,却浑不在意地甩了甩:走,喝两杯。

酒肆里人声嘈杂。

炭炉上的酒瓮咕嘟冒泡,混着炒栗子的焦香钻进鼻腔。

李白选了张临窗的桌子,恰好能看见后门的竹帘。

他刚坐下,就见柜台后擦酒壶的胡十三眼皮跳了跳——那是不良人约定的暗号:有情况。

杜甫顺着李白的目光望去。

靠里墙的方桌旁,一个戴毡帽的男子正端着酒碗起身,却又在两步外的条凳坐下。

他的左手始终压着腰间的布包,指节发白,像是在攥什么硬物。

更可疑的是,他每换一次座位,都会用袖口蹭蹭桌角——这是易容者怕妆面脱落的习惯性动作。

那是黑鸦。李白的声音低得像片落在酒碗里的花瓣,他在找能同时看清前后门的位置,方便逃跑。他摸出半吊铜钱拍在桌上,老胡,给我来坛十年陈的桃花酿。

胡十三擦酒壶的手顿了顿,铜钱下压着的碎纸片被他用小拇指勾进袖中——那是封锁后门的指令。

他扯着嗓子应了声好嘞,转身时踢到了门槛,陶瓮在柜上晃了晃,发出脆响。

戴毡帽的男子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李白时顿了顿,又迅速垂下。

他的喉结动了动,右手悄悄摸向腰间。

李白突然仰头大笑,手指扣着酒碗边缘:子美,你可记得我那首《赠汪伦》?未等杜甫回答,他已起身举杯,声音如钟磬撞破酒肆的喧嚣:桃花潭水深千尺——

话音未落,他的脚尖轻点青石板,步法忽缓忽急,像是踏在无形的琴弦上。

第一脚踏出深字,潭水应声翻起尺高的浪;第二脚踏出尺字,酒肆里的烛火竟跟着他的脚步明灭;当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尾音消散时,他的身影已绕着戴毡帽的男子转了三圈,每一步都在地面踏出水痕,将人困在水纹构成的圆圈里。

踏歌行!

杜甫想起李白前日说的诗剑步法——以诗为引,以步为剑,每句诗对应一记杀招。

此刻他手背的光纹灼得发烫,竟能看清李白脚步里藏着的轨迹:像潭水的波纹,像诗稿的折痕,更像一把未出鞘的剑。

戴毡帽的男子突然掀翻桌子,陶碗碎片劈头盖脸砸来。

他的毡帽在混乱中掉落,露出底下精心粘贴的络腮胡——果然是易容!

他转身冲向窗户,指尖寒光一闪,竟是淬了毒的柳叶刀。

李白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狼毫笔,笔锋蘸了蘸桌上未干的酒渍,在半空划出情字的最后一笔。

潭水突然倒卷着撞向窗棂,碎冰般的水花裹着剑意,将男子的退路封得严严实实。

男子的刀尖离窗户只剩三寸。

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正欲拼着受剑伤突围——

当啷一声脆响。

后门口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男子的目光扫过后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李白的笔锋却已抵住他后颈。

酒气混着墨香钻进男子鼻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黑鸦,你猜胡十三刚才踢翻的,是酒瓮...还是你的退路?

男子的柳叶刀当地坠地。

他望着后窗透进的月光,突然发出一声尖啸——那是血月教的示警暗号。

李白的眉峰一挑。

他知道这声啸叫会引来更多麻烦,但此刻更重要的是

子美。他转头看向呆立的杜甫,眼里闪着灼灼的光,把你怀里的诗稿拿出来。

让这贼子看看,诗,到底能护什么。

杜甫摸出怀里被体温焐热的诗稿。

泛黄的纸页在烛火下舒展,《赠汪伦》的字迹清晰如昨。

他望着黑鸦惊恐的眼神,突然明白李白为何带他来此——诗不是供人焚烧的纸,是刻在骨血里的剑。

黑鸦的冷汗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深色。

他盯着杜甫手里的诗稿,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混着更远处的犬吠。

李白的手指轻轻搭在男子后颈的大椎穴上。

他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跑?他低笑一声,酒气喷在男子耳后,你以为,这桃花潭的水,能藏得住你的命?

话音未落,黑鸦突然暴起!

他竟用牙咬碎口中的毒药囊,鲜血混着黑沫从嘴角涌出。

他撞开李白的手臂,踉跄着冲向窗户——

窗纸唰地裂开道缝。

月光漏进来,照见他腰间布包里露出的半卷绢帛,正是李白丢失的诗稿残页。

李白的狼毫笔破空而至,精准钉住他的手腕。

男子痛呼一声,布包啪地落在杜甫脚边。

捡起来。李白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那是要还给长安的东西。

杜甫蹲下身,指尖触到布包的瞬间,手背的光纹突然大亮。

他听见脑海里响起李白的声音:诗剑藏锋,护的从来不是纸,是人。

黑鸦望着这一幕,眼中的疯狂逐渐消散。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人声,突然惨笑:你护得住诗稿,护得住长安...可月使的迷心术,连圣人都...

住口!李白的笔锋压进他的肉里,你没资格提圣人。

黑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李白腰间的酒葫芦,突然轻声说:影月...她在潭底的老槐树下埋了...

叮——

一声清越的剑鸣破空而来。

黑鸦的话被截断在喉间,他的瞳孔骤然涣散,额心插着枚银亮的柳叶镖,镖尾刻着弯月纹饰——是血月教的标记。

李白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里,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房檐,只留下半句被风吹散的话:诗剑谪仙...明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诗剑之力。

杜甫攥紧怀里的布包,手心被诗稿硌得生疼。

他望着黑鸦逐渐冷却的尸体,又望向李白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他们要守护的,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密会。

潭水在窗外翻涌,倒映着两人紧抿的嘴角。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

李白弯腰捡起那枚血月镖,指腹擦过镖尾的月纹。

他抬头望向潭心的老槐树,月光正透过枝桠,在水面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某种暗号。

子美。他将酒葫芦递给杜甫,喝一口。

杜甫接过,辛辣的酒液滚进喉咙,烧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着李白转身走向黑鸦尸体的背影,突然想起白天那个哭诗稿的老妇。

此刻他手背的光纹仍在发烫,像团永远烧不尽的火。

潭底的暗流仍在翻涌。

老槐树下,影月埋下的陶罐在淤泥里轻轻晃动,罐口的封条上,诗剑二字被水泡得模糊。

而在长安城的另一端,尚书府的假山洞里,银纹面具下的月使正抚掌轻笑。

他望着手中的青铜灯,灯油里浮着半片桃花瓣——那是黑鸦的示警信号。

诗剑谪仙?他的声音像蛇信扫过琴弦,明日,我就让你看看,诗,如何变成刺向大唐的刀。

李白蹲在黑鸦尸体旁,从他怀里摸出半块虎符。

虎符上的裂痕与他腰间的另一半严丝合缝——这是叛军调兵的凭证。

他将虎符塞进袖中,抬头时正看见杜甫抱着布包站在月光里,像株在风中挺直的竹。

走。他拍了拍衣摆的尘土,去总坛。

那黑鸦的话...杜甫欲言又止。

月使的迷心术?李白的嘴角勾起抹冷嘲,他摸出怀里的残诗,指腹抚过银鞍照白马的字迹,他若敢用诗惑人,我便用诗诛心。

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时,潭边老槐树上的乌鸦突然惊起,扑棱棱飞向长安城的方向。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水下,影月埋下的陶罐咔地裂开道缝。

浑浊的潭水渗进去,泡开了罐里的纸卷——那是半首被鲜血浸透的《蜀道难》。

月光依旧明亮。桃花潭的水,终究藏不住所有秘密。

(接上文)

第5章老槐泥下藏诗骨,月使灯前磨墨锋

晨雾未散时,李白已站在不良人总坛的青石阶前。

他袖中虎符与腰间半块相击,发出清越的脆响。

总坛门房老周掀开竹帘,见他发梢还沾着桃花潭的露水,眼底却燃着星子般的光——这是要动真章的架势。

天字一号到。老周压低声音,贺监在顶楼等您,还带了位客人。

顶楼木阁里,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贺知章正站在案前,手中狼毫悬在半空中,宣纸已写了半首《蜀道难》: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他身后站着个穿鹅黄襦裙的女子,发间银步摇随呼吸轻颤——正是杨贵妃的贴身侍女,杨玉瑶。

长庚。贺知章搁笔转身,目光扫过李白怀中的布包,桃花潭的收获,比预期丰厚。

杨玉瑶上前一步,腰间银铃轻响:昨夜月使的密报传到兴庆宫,说有诗剑逆贼要乱朝纲。

圣人虽未信,可高公公的人已在查东市书坊——他们怀疑诗稿藏在文人手里。她指尖抚过案上的《赠汪伦》残页,我来,是要告诉你们:月使的迷心术,实则是用诗为引,篡改记忆。

他前日在崇仁坊试过,让个老秀才把国破山河在背成了贼来金银空。

李白的指节抵在案上,骨节发白:所以黑鸦临死前说连圣人都...,是指月使可能对陛下下手?

不止。贺知章将半首《蜀道难》推到他面前,这是昨夜总坛暗桩从西域商队截下的。

血月教在临摹诗稿,用魔血浸过的纸,能让背诗的人走火入魔。

他们要的不是诗剑之力,是让天下读书人的剑意,变成捅向大唐的刀。

杨玉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是截焦黑的竹简:这是从血月教死士身上搜的。

他们在烧诗——烧一首,就能解一层诗剑藏锋库的封印。

长庚,你的藏锋库...是不是快锁不住了?

李白突然剧烈咳嗽,酒葫芦从腰间滑落,当啷撞在青砖上。

他抹了把嘴角,指腹上是半滴暗红:藏锋库的封印,本就是用我的命血刻的。

每烧一首诗,我便少一分压制魔剑的力。他弯腰捡起酒葫芦,酒液漏在地上,像摊未干的血,但月使想要的,是让我在护诗时,不得不暴露所有剑招——他要破的,是诗剑的魂。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杜甫掀帘而入,怀里还抱着那包诗稿:太白!

西市书商老陈被抓了,说是私藏反诗。

我在他柜底找到这个——他摊开掌心,是片带血的桃叶,和桃花潭老槐树下的一模一样。

李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桃叶凑到鼻前,腥甜的血气混着熟悉的墨香——正是黑鸦喉间毒药的味道。影月埋在潭底的陶罐...他转向贺知章,让潜水手立刻去捞,里面是《蜀道难》的残页。

月使要的不是诗,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的险峰剑意,用来破长安的城防。

杨玉瑶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长庚,你昨夜咳血了。

藏锋库的反噬又重了?她的指尖触到他腕间的旧疤,那是当年刻封印时留下的,若强行用《蜀道难》,你可能...

玉瑶。李白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你记不记得在终南山,我教你破月光斩时说的话?

诗剑护的,从来不是我这条命。他松开手,将酒葫芦塞进杜甫怀里,子美,你跟玉瑶去总坛地牢,把虎符交给张统领,让他调神策军守崇仁坊——月使的下一个目标,是那里的太学。

那你呢?杜甫攥紧酒葫芦,手背的光纹又开始发烫。

李白抽出腰间的狼毫笔,笔锋在窗纸上划出危乎高哉四个大字。

晨风吹过,纸页簌簌作响,竟在半空凝成剑气,将窗棂上的铜铃削成两段:我去会会月使。

他不是要比诗剑之力么?

我便用这半首《蜀道难》,教他看看什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杨玉瑶突然解下腰间的银铃,塞进李白手里:这是霓裳羽衣舞的引铃,能破迷心术的幻音。

若遇到月使的琴音,你就...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长庚,你答应过我,要活着去看庐山的瀑布。

李白将银铃系在笔杆上,铃铛轻响如碎玉:等破了月使,我带你去。

我还欠你一首《清平调》的续篇,要写在庐山的石壁上。

他转身走向楼梯时,晨光正好爬上他的后背。

贺知章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终南山的雪夜里,那个跪在老洞主面前刻封印的少年。

那时他说:我愿以诗为剑,以血为印,守大唐三百年太平。

而此刻,少年的青衫已染了霜色,腰间的酒葫芦却依然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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