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花园小区,七号楼前的香樟树叶子蔫蔫地垂着,空气里残留着一点任先生离开后的火药味。钟晓芹像个被雨淋透的小鹌鹑,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砸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身上皱巴巴的浅蓝色物业制服衬衫,一边肩头蹭了灰,帆布包可怜兮兮地掉在脚边不远处。
顾佳心疼得要命,一把搂住她,手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拍:“好了好了,没事了晓芹,人走了,别怕别怕。”她声音放得又软又柔,完全没了刚才面对任先生时的锋利。钟晓芹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和安全感,委屈像开了闸的洪水,呜咽着把脸埋进顾佳肩窝,哭得更凶了:“佳佳……他骂得好难听……还推我……呜……”
顾佳拍着她的背,目光不经意扫过自己左手。张池用他那块高级深灰色真丝手帕包扎的地方,指端传来一阵阵奇异的温热感,仿佛还残留着被那湿润柔软包裹过的触电感。这感觉让她心头发慌,下意识地想把那只手藏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物业经理老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冒汗,脸色比锅底还黑。
“钟晓芹!”老王的声音带着火气,劈头盖脸就吼,“你怎么回事!业主群里都炸锅了!任先生投诉你服务态度恶劣,还说他家水管根本没修好!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们小区的重点‘关怀对象’!”老王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钟晓芹脸上了,“这个月的投诉率又要因为你超标了!你这个月绩效别想要了!还有,七号楼那几户钉子户的物业费本来就难收,现在好了,任先生一带头,我看你今天下午白跑!”
钟晓芹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张着嘴,想解释:“经理,不是的,是他先推我,还骂人……水管我明明修……”声音又小又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在老王的气势下显得那么无力。
“你还狡辩!”老王不耐烦地打断她,手指几乎要戳到她鼻尖,“业主就是上帝!上帝说你服务不好,你就是服务不好!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能干干,不能干趁早……”
“王经理。”
一个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不算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压过了老王的咆哮。
老王一愣,这才看清站在旁边阴影里的张池。张池的衣着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老王那点嚣张气焰立刻矮了半截,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呃……这位先生,您是?”
“我是业主。”张池言简意赅,目光平静地扫过老王指向钟晓芹的手。老王的手指讪讪地缩了回去。
“关于任先生,”张池的话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他家的水管,我刚去看过,接口处老化渗水,是管道本身的问题,上次维修只是暂时处理。需要更换配件,物业这边应该尽快安排。至于他推搡辱骂工作人员的行为,楼道监控应该拍得很清楚。”
老王脸色变了变,监控?他刚才只顾着发火,完全忘了这茬。
张池没再多看他,转向还在瑟瑟发抖、无声掉泪的钟晓芹。她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紧紧黏在下眼睑上,鼻尖通红,小小的身躯缩在顾佳怀里,看起来脆弱又无助。那无声滑落的眼泪,像滚烫的珠子,砸在地上,也砸在旁观者的心上。
张池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这次是纯白色的棉质,质地柔软。他走到钟晓芹面前,递了过去。
“擦擦吧。”他的声音比刚才对老王说话时低了很多。
钟晓芹抽噎了一下,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干净的白手帕,没敢接。顾佳轻轻拍了拍她:“拿着吧,晓芹。”
钟晓芹这才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方带着他体温的柔软手帕,胡乱地在脸上抹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她哭得抽噎不止,肩膀一耸一耸的可怜模样,张池似乎微微蹙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越过了礼仪的距离,轻轻地落在了钟晓芹沾满泪水的脸颊下方。
顾佳和钟晓芹同时僵住。
温热的指腹,带着微微粗糙的质感,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柔嫩滚烫的皮肤,试图带走那冰冷的泪痕。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意味。指腹沿着她被泪水濡湿的颧骨弧度,向下缓缓移动。
钟晓芹完全忘记了哭泣,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脸颊上那一点温热粗糙的触感上。陌生的、强烈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就在他的指腹即将滑到她下颌边缘时,意外发生了。钟晓芹因为刚才剧烈的抽泣,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合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微小的动作,让张池原本擦拭泪痕的拇指指腹边缘,极其短暂地、几乎是擦蹭着,蹭过了她那饱满、湿润、微微颤抖的下唇瓣!
柔软、冰凉、带着泪水的微咸。
像羽毛扫过,又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钟晓芹整个人猛地一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直。脸颊被触碰过的地方“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根、脖子全都红透了!那一点短暂至极的唇瓣触碰带来的震撼,远比脸颊的擦拭更加强烈百倍!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委屈,只剩下那片柔软唇瓣被粗糙指腹蹭过的奇异感觉在无限放大!
张池的动作也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那柔软的、带着湿意的触感残留在指尖。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安抚动作。
老王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是什么情况?这位业主和钟晓芹……?
张池没理会老王惊愕的表情,目光转向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这位经理,工作人员在岗位上受到人身攻击和辱骂,物业方不仅没有及时保护员工,维护员工权益,反而第一时间追究员工责任,甚至威胁扣除绩效。我想,这并不符合贵公司的管理规范吧?”
老王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都下来了:“这……这个……”
“另外,”张池不再看他,直接从精致的皮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向依旧沉浸在巨大冲击中、手里攥着白手帕、脸颊绯红的钟晓芹,“钟小姐,这是我的物业费,麻烦你帮我交一下。”
“啊?”钟晓芹彻底懵了,傻傻地看着递到眼前的银行卡。
“顺便,”张池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刚才那位任先生拖欠的费用,如果他坚持不交,也算在我的账上。”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顾佳立刻出声阻止,这太夸张了!钟晓芹也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嘶哑:“张先生,真的不用!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小事。”张池没再多说,直接把卡塞进了钟晓芹紧攥着白手帕的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擦过她温热的手背肌肤。
钟晓芹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又是一抖,差点把卡掉地上,还好紧紧攥住了手帕连带卡。
张池收回手,目光在顾佳依旧包扎着灰蓝色真丝手帕的手指上扫过,又在钟晓芹通红的脸颊和沾着泪珠的眼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微微颔首:“两位,我先走了。”说完,转身迈开长腿,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区道路的尽头。留下老王一脸呆滞,顾佳神情复杂,而钟晓芹,呆呆地攥着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银行卡和那方被泪水浸湿的白手帕,脸颊滚烫,心跳如雷,脑子里全是刚才指腹蹭过唇瓣的奇异触感。
傍晚,顾佳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弥漫着奶茶的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膏味道。
客厅沙发的一角,钟晓芹换上了顾佳柔软的居家服,抱着一只巨大的熊猫玩偶,眼睛还是有些肿,但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顾佳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拆开自己左手手指上那块昂贵的深灰色真丝手帕。伤口已经止血结痂,露出浅浅一道红痕。她看着那块面料高级的手帕,上面还沾着一点自己的血迹,眼神有些复杂。
“啊呀!佳佳,你的手!”钟晓芹这才注意到顾佳受伤了,立刻放下玩偶凑过来,满脸心疼,“怎么弄的?疼不疼?”
厨房那边传来动静,王漫妮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三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她身上是一套真丝睡袍,长卷发随意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颈侧的过敏红疹在药膏作用下已经消退了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来来来,压压惊,”王漫妮把奶茶放在茶几上,一眼就看到了顾佳手上的伤痕和那块摊开的真丝手帕,还有钟晓芹手里攥着的银行卡以及明显哭肿的眼睛,“哇,你们两个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一个手破了,一个哭成这样?晓芹,业主又欺负你了?”她坐到钟晓芹的另一边,关切地问。
钟晓芹接过奶茶,捧在手心汲取温暖,委屈巴巴地把下午的事情又说了一遍,重点控诉了任先生的恶行和老王的苛责。
“天哪!那个死胖子!还有老王,太过分了!”王漫妮听得柳眉倒竖,“自己没本事收物业费,就知道拿晓芹撒气!晓芹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她心疼地搂了搂钟晓芹的肩膀。
“就是……”钟晓芹小声附和,捧着奶茶小口啜饮。
顾佳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贴上一个可爱的卡通创可贴,把那块沾血的真丝手帕叠好放在茶几一角。“那后来呢?张先生真的帮你把物业费都交了?”顾佳问,目光扫过钟晓芹手里的银行卡。
“嗯……”钟晓芹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声音细若蚊呐,“他直接把卡塞给我,说任先生的也算他账上……”她顿了顿,脑海里又闪过那只温热的大手拂过自己脸颊、甚至不小心蹭到嘴唇的瞬间,心跳又开始加速,下意识地用王漫妮给她的白手帕(张池给的那块)掩了掩发烫的脸颊。
王漫妮敏锐地捕捉到了闺蜜脸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和闪烁的眼神。“咦?”她拖长了尾音,漂亮的丹凤眼促狭地在钟晓芹和茶几上那块深灰色真丝手帕之间来回扫视,“晓芹,你脸怎么这么红?还有佳佳,”她拿起那块深灰色手帕,指尖感受着丝滑冰凉的顶级面料,调侃道,“啧啧,这料子,这颜色,一看就是张先生的品味。他帮你包扎的?手法挺专业嘛?还有……”她凑近嗅了嗅手帕,又凑近钟晓芹嗅了嗅她手里那块白色的,“两块手帕……嗯……都有同款香水味哦?雪松混合一点点烟草……很高级嘛!”
“曼妮!”顾佳被她说得脸一热,伸手想把那块深灰色手帕抢回来。
钟晓芹更是羞得恨不得钻进熊猫玩偶里:“曼妮!你乱说什么呀!什么香水味!我……我就是被吓到了!还有……”她想起那个意外的触碰,简直难以启齿,“他……他就是看我哭得可怜……顺手……”
“顺手?”王漫妮挑眉,显然不信,她晃了晃钟晓芹手里的银行卡,“顺手帮你交物业费?还连带那个恶心业主的份?这‘顺手’可真够阔绰的。”她放下手帕,端起自己的奶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漂亮的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我看某人啊,最近桃花运有点旺哦?先是电梯惊魂,现在是英雄救美外加……嗯……‘顺手’关怀?”
“王漫妮!”顾佳和钟晓芹异口同声地羞恼道。
顾佳的脸颊也染上了薄红,指尖被包扎过的奇异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好了!别贫了!我看是某些人自己过敏发烧了吧!”她故意瞪了王漫妮一眼。
王漫妮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微烫的脸颊和颈侧的淡红,撇撇嘴:“我是过敏,但脑子清醒得很!倒是你们两个,”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顾佳贴着卡通创可贴的手指,又点了点钟晓芹红扑扑的小脸和手里的银行卡,“一个‘贴身包扎’,一个‘擦泪缴费’……啧啧,情况很微妙嘛!说说,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顺手’服务啊?嗯?”她故意把“顺手”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啊啊啊!王漫妮我要掐死你!”钟晓芹羞愤地放下奶茶,扑过去和王漫妮闹成一团。
顾佳看着笑闹的两个闺蜜,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也是乱糟糟的。指尖上卡通创可贴下细微的痒意,茶几上那块昂贵的深灰真丝手帕,还有下午张池含住她指尖时那瞬间席卷全身的陌生颤栗……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那丝悄然滋生、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狭长妩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和无措。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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