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明月照山河 > 第三章 金风玉露逢
换源:


       一

七月初七的汴京城,华灯初上,整座城市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苏云锦站在铜镜前,手指微微发抖地系着斗篷的带子。春桃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小姐,您真要偷溜出去?要是让夫人发现……”

“父亲临行前说过,李伯父会照应我。”苏云锦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支素银簪子,“今日李伯父府上有赏灯宴,继母带着表兄去赴宴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推开后窗,院墙外隐约可见一盏红色灯笼在夜色中轻轻摇晃——这是与李墨白约定的暗号。春桃咬着嘴唇递过一个包袱:“这是奴婢准备的男装,小姐千万小心。”

一刻钟后,一个清秀的少年郎从苏府后巷闪出,很快融入街上熙攘的人群。七夕的汴京街头,各式花灯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卖巧果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位姑娘,要买盏莲花灯吗?”一个老妇人拦住了苏云锦的去路。

她正要摇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盏并蒂莲的,我们要了。”



李墨白今日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衫,发髻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比平日少了几分贵气,却更显俊朗。他接过花灯,指尖不经意擦过苏云锦的手背:“苏...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云锦耳尖发烫,低头看着自己的男装打扮:“李公子认错人了吧?”

李墨白轻笑出声,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那这方帕子的主人,苏公子可认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沿着汴河向前走去。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花灯,将水面映得通红。李墨白指着远处一座拱桥:“我们去虹桥上看灯,那里视野最好。”

虹桥上人潮涌动,李墨白自然而然地牵起苏云锦的手:“当心走散。”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将苏云锦的手牢牢包裹。苏云锦想要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别怕,今晚没有苏小姐和李公子,只有两个赏灯的普通人。”



“听说李相国家的大公子今日在相亲?”身旁两个妇人的对话飘入耳中,“好像是跟王侍郎家的千金...”

李墨白脸色微变,拉着苏云锦快步离开。他们在桥头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下,远处灯火映在李墨白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晦暗不明的神色。

“今日父亲确实安排了宴席,他声音低沉,但我一早就出门了。”

苏云锦心头一紧,想起继母今日也是去赴王家的宴:“你不该...”

“我李墨白此生非苏家女不娶。”他突然转身,双手握住苏云锦的肩膀,“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太唐突,但令尊离京,我怕...”

苏云锦抬头望进他坚定的眼眸,那里面的光芒比满城灯火还要明亮。远处传来更鼓声,她猛然惊醒:“我该回去了,继母发现我不在就糟了。”

李墨白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我为你新谱的曲子,词还空着...”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期待,“七夕之后就是中秋,我在金明湖畔等你。”



苏云锦刚翻墙回到闺房,春桃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小姐,夫人提前回来了!正在前院发脾气呢!”

她手忙脚乱地换回女装,刚把男装藏好,王氏就带着王焕闯了进来。王焕手里摇着折扇,目光在苏云锦身上来回打量:“表妹这么晚还没睡?”

“我...我在抄《女诫》。”苏云锦指向案上摊开的宣纸。

王氏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开苏云锦的衣领,露出里面男装的领口:“这是什么?你一个闺阁女子,竟敢女扮男装出门?”

王焕凑近嗅了嗅:“身上还有灯油味,莫不是去私会情郎了?”

“我没有...”

啪!一记耳光重重落在苏云锦脸上,王氏尖利的声音刺破夜空:“明日就送你去家庙思过!待你父亲回京,立刻与焕儿完婚!”



三日后,李府书房。

“荒唐!”李相国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你竟敢当众拒婚?王家现在要参我教子无方!”

李墨白跪得笔直:“父亲,儿子心中早有所属。”

“不就是那个苏家女吗?”李相国冷笑,“她父亲是旧党骨干,如今被贬出京,你还指望靠这桩婚事光耀门楣?”

“儿子不图门楣,只求真心。”

李相国气得胡须直颤:“好!既然你执迷不悟,从今日起,收回你的荫封资格,滚出李府!”



中秋之夜,金明湖畔游人如织。苏云锦被继母关在家中多日,今日借口头痛才得以独处。她正对着铜镜发呆,窗棂突然被一颗小石子击中。

推开窗,只见李墨白站在院墙外,衣衫比往日朴素了许多,但眼中的光彩依旧。他做了个下来的手势,又指了指墙边的一棵老槐树。

苏云锦心跳如鼓,咬了咬唇,终于提起裙摆爬上窗台。当她顺着树干滑下时,李墨白在下面稳稳地接住了她。

“你...你怎么...”

“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李墨白轻声说,“但我想问你,可愿嫁给我这个布衣书生?”

月光下,苏云锦看见他眼中的坚定,也看见了他衣袖上的补丁。她突然想起那日虹桥上他说的非苏家女不娶,心头一热,重重点了点头。



十月初八,一顶简朴的花轿停在苏府侧门。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华丽的仪仗,只有李格非作为证婚人,和几个知情的友人。

王氏冷眼旁观,阴阳怪气地说:“堂堂相府公子,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真是笑话。”

苏云锦穿着素净的嫁衣,向继母深深一拜:“女儿今日出阁,谢母亲多年养育之恩。”

花轿穿过半个汴京城,停在一处简朴的小院前。李墨白掀开轿帘,眼中满是歉意:“委屈你了...”

苏云锦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卷词稿:“这是我写的《鹊桥仙》,送给你做新婚礼物。”

李墨白展开词稿,轻声念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念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时,声音微微发颤。

他一把将苏云锦拥入怀中:“我李墨白对天起誓,此生绝不负你。”



新婚生活清贫却甜蜜。李墨白在国子监谋了个校书的差事,每日早出晚归;苏云锦则在家操持家务,闲暇时整理两人收藏的典籍。

这日傍晚,苏云锦正在院中晾晒衣物,忽听门外一阵骚动。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推门而入,为首的正是王焕。

“哟,表妹夫这住处可真气派啊。”王焕故意踩过刚洗好的被单,“听说你在国子监抄书?一天能挣几个铜板?”

李墨白恰在此时归来,见状立刻挡在苏云锦身前:“王公子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我未过门的妻子...”王焕伸手要去摸苏云锦的脸,被李墨白一把抓住手腕。

“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李墨白声音冰冷,“请王公子自重。”

王焕挣开手,狞笑道:“咱们走着瞧!临走时故意踢翻了晾衣架。”

待他们走后,苏云锦才发现李墨白的手掌被王焕的戒指划出一道血痕。她心疼地为他包扎,却听他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能娶到你,让我流再多血也值得。”



腊月里,一场大雪覆盖了汴京城。小院里的梅花开了,苏云锦采了几枝插在瓶中,又熬了一锅热粥等李墨白回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墨白带着一身寒气进屋,脸上却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云锦,好消息!国子监祭酒看了你帮我校对的《金石录》批注,赞不绝口,说要举荐我入翰林院!”

苏云锦惊喜地迎上去,却见他突然皱眉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墨白!你怎么了?

李墨白勉强一笑:“没事,可能是冻着了...”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衣襟上,人已软倒在地。

苏云锦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床上,掀开衣襟一看,只见他胸口处赫然有一道淤青,已经泛着骇人的紫黑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李墨白虚弱地握住她的手:“那日王焕带来的打手...我没告诉你...怕你担心...”

苏云锦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箱底翻出一个锦囊——这是父亲离京前秘密交给她的,说是母亲留下的医书和药方。

我会治好你的,她擦干眼泪,翻找着医书,一定会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