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佳盯着系统界面跳动的红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暴雨预警的字体在视网膜上投下刺目的影子，他甚至能听见系统提示音里隐含的蜂鸣——那是比平时更快的频率，像极了老家老座钟走快时的滴答。
昭雪！他提高声音，指尖重重叩在合同上。
正和陈经理核对条款的林昭雪抬头，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立刻合上文件夹：怎么了？
系统预警，48小时特大暴雨。农佳拽着她往塘边跑，新鱼塘的挖土机轰鸣声被他自动过滤，塘坝现在抗灾等级不够，得连夜加固。
他指向村西头那道用碎石垒的堤坝，去年发大水时这里垮过，当时鱼塘还没建，现在底下全是鱼苗，冲了就是血本无归。
林昭雪的马尾辫被风掀起，她摸出手机的手稳得惊人：我现在联系县水利局，让他们派技术员来测堤坝承重。转身时瞥见老张头还蹲在塘边逗鱼，又补了句，小赵！
正在帮村民搬水产公司样品箱的小赵闻声跑来，额角的汗珠混着晨露：佳哥！
带五个人去仓库搬防水沙袋，要最快的。农佳从裤兜摸出钥匙扔过去，车钥匙在我爸那，让叔把三轮车开出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看鱼的人群，提高音量，各位叔伯！
等会我让人教大家怎么给自家牲口棚加固，暴雨要来了，早准备不吃亏！
人群里有交头接耳的，老张头扶着膝盖站起来，旱烟杆往腰上一别：小佳说的准没错，上回和牛棚防蚊网他说要加三层，结果真没闹牛虻。他冲几个犹豫的村民挥手，都散了都散了，该回家收拾的收拾，该帮忙的帮忙！
农佳看着老张头佝偻着背往家走的背影，喉咙发紧。
三天前这老头还堵在他院门口骂瞎折腾，说鱼长得快的都是喂了激素，现在倒成了义务宣传员。
他低头戳了戳系统界面，【村民信任度：78%】的数字让他松了口气——足够支撑接下来的抢险动员。
雨是在次日深夜来的。
农佳正蹲在塘边检查沙袋垒得是否严实，第一滴雨砸在安全帽上，凉得他打了个激灵。
抬头看天，乌云像被揉皱的黑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佳哥！小赵浑身湿透地跑过来，雨水顺着雨衣帽檐往下淌，西头王德发家猪圈进水了！
他媳妇打电话说水漫到膝盖，人还在屋里！
农佳抄起脚边的救生绳甩到肩上：昭雪呢？
在村委会联络镇应急办，说救援车半小时到！小赵抹了把脸上的水，还有老张头家鸡棚，他刚才来喊说后墙要塌了！
雷声在头顶炸响，农佳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一片汪洋。
原本平整的村道成了河，玉米地的秸秆东倒西歪，有头没拴牢的母猪正顺着水流往下漂，发出凄厉的尖叫。
先救王德发！他拽着小赵往村西跑，雨水灌进胶鞋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冰窖里，你记不记得他家屋后有棵老槐树？
爬上去把绳子甩过去！
王德发的媳妇扒着窗户哭嚎，水已经漫到她腰间。
农佳踩着梯子爬上屋檐，救生绳唰地甩过去：抓住！他能看见王德发缩在里屋的床沿，脸色白得像张纸，怀里还护着半袋猪饲料——那是他家最后的存粮。
等把两口子拽上屋顶时，农佳的手掌被绳子勒出血印。
王德发抓住他的胳膊直哆嗦：小佳，我那十头猪...
先保命！农佳吼了一嗓子，转身又往老张头家跑。
老房子的后墙在雨中发出咔嚓声，老张头举着铁锹在漏雨的屋里乱戳：这墙当年我盖的，咋就......
叔！农佳冲进去扛起半袋沙土，往墙根堆！
昭雪说镇里调了抽水泵，半小时就能到！他的雨衣早被刮破，雨水顺着脖子灌进后背，却觉得浑身发烫——不是因为冷，是因为老张头颤巍巍递来的那杯姜茶还握在手里，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
后半夜三点，雨势最猛的时候，塘坝的缺口开始渗水。
农佳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和十几个村民用沙袋堵缺口。
每扔一袋，浑浊的水就漫过他的大腿，有两次他差点被急流冲倒，都是左右的村民拽住他的胳膊。
佳哥！
泵到了！小赵的声音穿透雨幕，两台抽水泵的轰鸣瞬间压过了雨声。
林昭雪举着伞跑过来，伞早被风吹得翻了面，她把怀里的保温桶塞给农佳：姜枣茶，我让我妈煮的。
农佳灌了一口，烫得直吸气，却笑出了声：昭雪你看，这水冲不垮咱们的坝。他指向鱼塘方向，加固过的堤坝在暴雨中像头沉默的巨兽，水面虽然上涨，却始终没漫过沙袋垒的防线。
洪水退去是在第三天清晨。
农佳站在塘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树枝和草叶，心脏还在狂跳。
鱼塘的防护网完好无损，银白的罗非鱼在水里游得欢快，有几条甚至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他满是泥点的衬衫上。
小佳。老张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人的裤脚还沾着泥，眼窝青黑，手里却捧着个搪瓷缸——正是农佳总装钥匙的那个，我家鸡棚塌了半面墙，可你教的把鸡赶到二楼的法子，二十只鸡就死了三只。他把搪瓷缸往农佳手里塞，这缸我擦干净了，当年我当生产队长时得的，现在传给你。
农佳低头，缸底先进生产者几个字被磨得发亮。
他抬头，看见王德发正带着几个村民清理猪圈的淤泥，看见小赵在给抽水泵盖防雨布，看见林昭雪举着手机和镇干部说话，嘴角上扬。
三天后，镇政府的表彰大会在村委会召开。
林昭雪举着《乡村振兴产业扶持资金申请表》走过来时，农佳正盯着系统界面发愣。
【超级和牛市场份额：28%】的数字旁边，有个淡金色的提示框在闪烁，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发什么呆呢？林昭雪把申请表拍在他胸口，雨水打湿的发梢沾在脸上，镇长说这次扩建申请特批，连环保评估都给你开绿灯。
农佳摸着申请表上的红章，目光扫过窗外正在扩建的鱼塘。
新堤坝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他低头，【市场份额突破30%】的字样刚跳出来，就被另一行更小的字覆盖：【检测到新型进化方向......】
我就是想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他把申请表折好收进兜里，抬头时看见老张头正带着几个新加入的村民往鱼塘搬饲料，老人的旱烟杆在手里晃着，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灭，像极了某种希望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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