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斑驳的影壁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砖石，像极了未愈的伤口。谢纪妤被苏景琰扣在墙上，后背硌着墙缝里凸起的青砖，粗糙的触感隔着衣料刺痛肌肤。黑甲军的脚步声混着犬吠，从三条街巷外的青石板路传来，每一下震动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夜风卷着远处醉仙楼的焦糊味，裹挟着细灰扑在脸上，呛得她眼眶发酸。?
苏景琰耳后的暗红色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与记忆里父亲书房暗格烧焦的印记重叠，让她胃部一阵翻涌。“放开我！”她挣扎着去掰他的手腕，却触到他袖中暗藏的硬弩，金属的冷意透过衣料渗进皮肤。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惊起一群夜枭，黑色羽翼划过月光，在两人身上投下破碎的阴影。?
苏景琰折扇轻敲她手背，冰凉的扇骨划过指节：“谢姑娘这爪子，挠人可真疼。”他突然倾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远处巷口摇曳的灯笼红光映在他脸上，将五官切割得阴森可怖，“知道为什么幽冥阁的软鞭淬西域蛇毒？因为二十年前，你父亲...”话音未落，一支利箭擦着他发梢钉入墙面，箭尾缠着的黑羽还在颤动，箭头带出的墙灰簌簌落在谢纪妤肩头。?
谢纪妤趁机肘击他腹部，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转了个圈，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潮湿的青苔气息混着血腥味从墙角蔓延开来，墙角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别乱动。”苏景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他的指尖在她腰间摸索，竟从衣襟夹层里抽出那张泛黄的图纸。隔壁染坊飘来的靛蓝气息与图纸上陈旧的霉味交织，火光映照下，他盯着图纸上朱砂标注的“玄铁令”，瞳孔猛地收缩。?
远处传来顾鸿竹的怒吼：“苏景琰！放开她！”白衣染血的身影从街角转出，手中长剑还在滴落黑血。破碎的月光洒在他凌乱的发丝上，肩胛处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凝结成块，随着动作裂开，新血渗出。谢纪妤看到他肩胛处狰狞的伤口，喉间泛起酸涩，可当他剑尖指向苏景琰时，目光却冷得像淬了冰：“把图纸交出来，别牵连无辜。”一旁倾倒的酒坛中，浑浊的液体正顺着青石板缝隙流淌，在两人之间蜿蜒出一道暗色鸿沟。?
“无辜？”苏景琰突然大笑，折扇展开遮住半张脸，扇面上琵琶女的笑靥在火光中扭曲。城隍庙屋檐垂下的蛛网上，沾着几片烧焦的碎纸，在风中轻轻摇晃。“顾世子可还记得北疆叶家那三岁孩童？你父亲挥刀时，那孩子手里还攥着拨浪鼓。”他猛地扯开谢纪妤衣领，露出颈间淡粉色的胎记，墙角枯树上栖息的乌鸦突然发出嘶哑的叫声，惊得谢纪妤浑身一颤。“谢姑娘可知，这胎记与叶家家主如出一辙？”?
顾鸿竹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剑身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惊起墙根下蛰伏的蟋蟀。谢纪妤感觉苏景琰的手指按在她胎记上，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摩挲她脖颈的模样，想起父亲总爱用玉佩轻轻敲打这块皮肤。墙缝里钻出的野蒿散发着苦涩气息，混着苏景琰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味，让她一阵眩晕。“不可能...”她声音发颤，却被苏景琰捂住嘴。?
“当年谢将军收养孤女的文书，可都在我这儿。”苏景琰从袖中掏出泛黄的绢布，上面的朱砂印与图纸如出一辙。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枯叶，拍打着三人的脚踝。谢纪妤看着布上“叶幼薇”三个字，眼前突然浮现出将军府祠堂里，那个常年供奉却不知来历的牌位。祠堂里昏暗的烛光、缭绕的烟雾，与此刻眼前的场景重叠，让她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顾鸿竹突然挥剑刺来，却在距离苏景琰三寸处停下。他盯着谢纪妤惊恐的双眼，喉结动了动：“别信他的鬼话！这图纸明明...”话音未落，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顾鸿竹旋身挥剑格挡，却因毒性发作踉跄着单膝跪地，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染血的衣摆。一旁坍塌的神龛上，残破的神像歪着头，空洞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这场纷争。?
谢纪妤趁乱咬住苏景琰手腕，在他吃痛松手的瞬间抢过图纸。可当她转身时，却撞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幽冥阁楼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烧伤的疤痕在摇曳的火光中狰狞可怖。墙角火把突然爆起一朵火花，照亮他脸上扭曲的纹路，像极了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小丫头，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甩出软鞭缠住她脚踝，皮革倒刺瞬间扎进肉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千钧一发之际，顾鸿竹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挡住软鞭。谢纪妤看着他后背绽开的血花，图纸上的朱砂渐渐洇开，与他的血混在一起。苏景琰突然甩出烟雾弹，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黑暗中，瓦片碎裂声、兵器相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混作一团，谢纪妤感觉有人抓住她的手，可当烟雾散去，眼前只有满地狼藉。城隍庙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破碎的灯笼还在燃烧，火苗舔舐着满地的兵器、血迹和碎布。顾鸿竹与苏景琰都已不见踪影，手中的图纸也只剩下半张，边缘焦黑处露出半截玉佩纹样。?
城隍庙的铜钟再次敲响，沉闷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谢纪妤蜷缩在墙角，摸着颈间的胎记，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阵战栗。远处传来黑甲军的呼喝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而更令她心惊的，是怀中突然摸到的硬物——不知何时，苏景琰竟在她锦囊里塞了枚刻着藤蔓纹样的戒指，与父亲玉佩、幽冥阁刺青如出一辙。月光下，戒指内侧隐约浮现出小字：“戌时，城郊乱葬岗。”乱葬岗方向飘来阵阵腐臭味，伴随着夜枭的啼叫，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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