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堂主,带着外人擅闯影阁禁地,该当何罪?”
数道黑影自梁柱间跃下,为首的灰衣斗篷,手持判官笔。
“还好意思提影阁千机堂的叛徒,果然都投靠谢无咎了。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苏黎冷笑,软鞭卷起地上碎石,“当年他用同样的手段,让天工阁的人自相残杀……你们如今也被他蛊惑,敌我不分了!”
判官笔划破空气袭来,陆寒舟挥剑迎击。
沈青棠突然抓住他手腕:“别用玉髓之力!你的剑会...!”
“玉髓之力?我?怎么用?”
话音未落,陆寒舟的玉佩突然滚烫如烙铁——这灼热感与新生楼触发浑天仪时一模一样。
“闭气!稳住心神,这周围的毒雾会干扰心神!”,苏黎的软鞭缠住他后颈,厉声道:“凭你现在,控制不住…...!”
剑刃相交的瞬间,他突然感觉体内真气翻涌,软剑竟自动划出诡异的弧线,削断对方兵刃。
灰衣人惊退半步,目光落在他怀中玉佩上:“天工阁的秘宝…...果真神奇,怪不得那位大人说,就算毁了新生楼也要拿到它!”
沈青棠突然剧烈颤抖,嘴角溢出紫血。陆寒舟心急如焚,却见她睁开双眼。
“巽位...生门...”她声音空洞,抬手指向西北方位。陆寒舟依言掷出银针,某处机关应声而开,露出藏在墙内记载着玉髓典籍。
“原来如此!”苏黎飞身夺过典籍翻阅,“玉髓是数百年前出现在波斯一巨坑的天外来物,被一名波斯星象师带入中原江湖,后被奸邪之人使用,为祸中原武林……这东西与内力可以相辅相成,若能熟练控制,也就是说内力越高的人,玉髓带来的增益越大……而且这东西与浑天仪共鸣可以激发浑天仪可怕的威力,谢无咎是想用它来满足自己的野心!”
话音未落,整座建筑突然剧烈摇晃。灰衣人趁机甩出毒雾弹,笑声中充满疯狂:“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毒雾弥漫间,陆寒舟抱起沈青棠疾退。
苏黎拉着两人冲进刚开启的暗门。门后是条狭窄甬道,两侧墙壁不断伸出淬毒的尖刺。
沈青棠的虚弱地嘟囔,奋力抬手在空气中画出弧线:“左三,右七!”
陆寒舟依言闪避,险之又险,避开致命攻击。
甬道尽头是座密室,中央石台上摆放着一块残缺的浑天仪,与他记忆中新生楼里的装置恰有吻合之处。
“苏女侠猜得没错,果然有浑天仪残片!这玉佩太神奇了!”
沈青棠突然挣脱他怀抱,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向石台,将两块玉佩嵌入浑天仪凹槽。
刹那间,玉髓爆又发出刺目蓝光。
陆寒舟眼前又一次出现幻觉,浮现出一些零碎画面:幼年的他被放在新生楼门口;幼年的沈青棠被戴着铜面具的人注入玉髓时的痛苦模样;还有二十年前天工阁大火,无数机关师拼死守护浑天仪的惨烈场景……
这感觉在新生楼也出现过一次,让陆寒舟无比难受。
“小心!”苏黎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
灰衣人破墙而入,身后跟着更多叛徒。
判官笔直取沈青棠后心,陆寒舟挥剑格挡。玉髓之力在经脉中奔涌,他的剑招突然变得行云流水,每一剑都精准刺向敌人命门。
混战中,沈青棠突然倒下,猛喷一口紫血。
陆寒舟心急如焚,下意识握紧手中软剑。就在此时,怀中的玉佩突然滚烫如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肤。
无数零散的记忆碎片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幼年时,师父手把手教他握剑,剑穗扫过他掌心的茧:“寒舟,记住,真正的剑法不在招式,而在‘照心映影’。”
某个雨夜,师父在烛火下描绘星图,笔尖点过他眉心:“若有一日玉佩发烫,便顺着它的指引……”
还有沈青棠昏迷前的呢喃:“你的剑……能看见影子……”
剧痛中,陆寒舟忽然福至心灵。
他闭上眼,感受着玉髓之力带来的真气在经脉中奔涌,软剑竟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当他再度睁眼时——他清晰看见灰衣人的攻势中露出的破绽,每一道剑影都带着残影,在空气中划出轨迹。
“巽位,离火!”沈青棠虚弱的呐喊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陆寒舟手腕翻转,软剑挥出的刹那,一道半透明的剑影从剑身分离,精准地刺向灰衣人咽喉。这并非他刻意为之,而是玉髓之力牵引着他的身体,完成了一套他从未学过的精妙剑诀。
灰衣人惊恐后退:“不可能!这剑诀明明已经失传...”
话未说完,陆寒舟的剑尖已抵住他咽喉。
苏黎脸色大变:“不好!她体内的玉髓和紫鳞砂要彻底融合了!”说着掏出匕首划破手掌,将鲜血抹在沈青棠眉心,手指对着沈青棠眉心,渡入内力,“只能暂时压制!”
灰衣人趁机甩出绳索,缠住浑天仪就要抢夺。
陆寒舟飞身扑上,却感觉玉佩突然变得滚烫。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终于想起,幼时师父教他的根本不是普通剑法,而是能操控玉髓之力的“照影剑诀”!
随着剑诀施展,他的剑刃泛起光芒。一剑挥出,竟在空气中划出半透明的剑影,直接斩断了绳索。
灰衣人也被剑气震开,口吐鲜血。
“说,我师父在哪里?谁派你们来的?背后有何阴谋?”陆寒舟声音冰冷。
灰衣人突然诡笑,咬破口中毒囊:“你们...阻止不了......”
毒发身亡的瞬间,密室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头顶的石板开始坠落。
苏黎抓住两人:“快走!这里要塌了!”
三人冲出密室的刹那,整座建筑轰然倒塌。
……
晨光中,沈青棠再次陷入昏迷,而陆寒舟望着手中玉佩,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残垣断壁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陆寒舟将沈青棠安顿在山洞里,她的面容愈发苍白。
苏黎撕开衣襟为沈青棠包扎伤口,陆寒舟很自觉地转过身去,“她体内的玉髓和紫鳞砂就像两头困兽,随时会撕碎她的经脉。“
话音未落,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洞口,脚上绑着信笺。陆寒舟展开,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五日后,湖心拾月阁,以玉佩和浑天仪残片换沈丫头性命——谢无咎。”
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陆寒舟却更加疑惑,这貌似并非师傅的笔迹。
苏黎脸色骤变,“这是陷阱!谢无咎绝不会留活口。当年他为了得到浑天仪,残害了多少无辜...……”她突然住口,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陆寒舟握紧拳头,玉佩在怀中发烫,“我去。我不相信师傅是这样的人,就算真是他,我也要亲口问清楚”
“你……”
接下来的三日,陆寒舟尝试着从记忆中那些师傅教他的零零碎碎的画面,去熟练照影剑法,为拾月阁之约做准备。
晨光刺破云层时,陆寒舟正对着山涧练剑。
苏黎折了根青竹递给他:“用这竹剑试试,玉髓之力讲究以柔克刚,你使惯了软剑,倒更该收着些劲道。”
她虽算不上高手,但在武学研究上怎么也比陆寒舟要有经验一些。
沈青棠倚着山洞口的岩石,看着陆寒舟笨拙地运转内力,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陆掌柜这架势,倒像是在和酒坛子较劲。”
她调侃道,却在咳嗽时捂住嘴背过身去,苍白的脸上泛着薄汗。指了指陆寒舟凌乱的发梢:“陆掌柜往日梳头的心思,怕都用在摆酒瓶、秀酿酒技艺上了?”
陆寒舟耳根泛红,剑招不自觉地乱了半分。
苏黎见状挑眉,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既然有闲心打趣,不如比比眼力——看谁能最先击落那株松树上的晨露。”
…………
两位女子的笑声如温热的酒,泼洒在陆寒舟紧绷的心上,却只腾起寥寥白雾。
山风掠过松林,将满枝露珠摇成细碎银线。
陆寒舟学着沈青棠先前指点的运功法门,剑尖轻点,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竟将三颗露珠同时劈成水雾。
“照影剑诀,初成!”
剑法威力虽不如在密道生死一瞬时那么强悍,但好歹也有模有样了!
沈青棠拍手称赞,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直吸气。
陆寒舟慌忙收剑,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满地松针上,惊起几只沉睡的蝴蝶。
“当心!”苏黎甩出软鞭卷住他后领,却没料到沈青棠也同时伸手去拉,三人顿时乱作一团。
待陆寒舟狼狈爬起时,发现自己衣襟上不知何时沾了片枫叶,红得似火。
“这倒像是什么征兆。”沈青棠歪着头,虚弱却狡黠地笑,“玉髓初控,连枫叶都来凑趣。”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陆寒舟忙掏出怀中的青瓷酒壶,倒出半盏温酒:“你且歇着,等进了拾月阁,定要让那人把欠咱们的新生楼和救命之恩,一并还了。”
“那可是你师傅……”
“我有预感,不是他!”
“别信……”
…………
暮色渐浓时,苏黎在岩壁上刻下机关图谱,边画边解释:“影阁机关术与天工阁同源,这八卦转星阵,你可记得新生楼翻板下的榫卯结构?”
苏黎顺势又给陆寒舟解答了很多疑问,包括所谓的“影阁”:
影阁乃是当世几大顶级势力之一,架构为“一阁三老四堂”,神秘的阁主和三长老是江湖最顶尖的高手,他们的武学境界早已不拘泥于招式剑法,是在整个江湖都有话语权的存在。下设的千机、顺风、昭雪、盈宝四堂,千机棠擅长机关术和兵器锻造;顺风堂暗桩耳目遍布天下,搜集和贩卖江湖情报;昭雪堂则精于断破江湖各大谜情案件,为世人沉冤昭雪;盈宝堂则负责商业运营和财富积累。
而她苏黎,便是那千机棠堂主!天赋所限,机关术造诣却是不如她师妹沈青棠。
陆寒舟正听得入神,忽觉肩头一沉——沈青棠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呼吸轻轻扫过他脖颈,“……”
“陆掌柜的记性,该不会只记得美酒佳酿,和画舫小娘子吧?”
“说起来拆我新生楼的罪魁祸首是你,我都差点死在你这机关美人手里,哪还有心思记这个,唉……可惜了……我刚酿的酒啊。”
“别这么小气嘛,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谁要跟你做兄弟!……反正你这东西我研究不来,没那天赋……唉对了,你也是影阁的人,那你是影阁哪个堂的?你即有象征着最高级别暗桩的‘九瓣莲’印记,还会如此精妙的机关术,还是江南首富沈家……千——金。”
陆寒舟一连几问又戛然而止,脸上的好奇被歉意替代。
沈青棠并没有表露太多的难过之色,自从沈家灭门后,她表面看起来总是那么乐观,身边的人总比她更心疼自己。她俏皮一笑:“你猜啊!天机……不可泄露!”
山风裹着野花香拂过,陆寒舟望着沈青棠发间飘落的花瓣,突然想起初见时她昏迷在雨幕里,泥水模糊的模样。
那时他只当是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