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水般波动,陆尘的脸在倒影中扭曲变形。
他的镜像没有跟随他的动作,而是缓缓咧开嘴,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笑容——魔皇的笑容。
终于见面了,空壳。镜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
真正的陆尘后退半步,胸口空洞处传来诡异的共鸣声。青璃的银发无风自动,她看到无数紫黑色晶丝正从镜中蔓延而出,试图连接陆尘胸口的虚无。
云昭的掌心纹路突然灼烧般剧痛。她猛地扯开陆尘的衣襟——本该空无一物的胸腔里,竟悬浮着一滴青金色的血珠。
左千户的血。
镜中的魔皇暴怒,整面镜子突然爆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恐怖场景:
-青璃站在尸山血海中,双生刃滴着左千户的血
-云昭的皮肤上爬满青金纹路,正在变成石碑
-陆尘的胸腔被晶核填满,魔皇借体重生
最大的那片镜子碎片里,初代守护者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刻着监察者三个字。
这是...青璃伸手触碰,碎片却突然化作利刃划破她的指尖。
血珠滴落,镜渊苏醒了。
地面变成镜面,倒映出扭曲的星空。一个没有脸的人形从镜中升起,长袍上绣着真、伪、幻三个字。
回答我的问题。它的声音像无数人同时低语,答错一题,就留下一段记忆。
青璃颈间的胎记微微发烫。她向前一步:问我。
第一个问题:
你父亲是否愿意为这个世界而死?
青璃的紫瞳收缩。她想起冰棺中的记忆碎片,左千户在石化前的最后一句话:值得。
是。她回答。
镜面震动,云昭突然捂住头——她忘记了与左千户初遇的那天。
第二个问题:
若杀死左千户能终结轮回,你会动手吗?
青璃的银发突然暴长,发丝间闪过无数画面:石碑前的对峙、双生刃贯穿胸膛、月瞳中的紫光
不会。她握紧拳头,因为那正是轮回的一部分。
陆尘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忘记了慕容白临终的嘱托。
第三个问题:
你是谁?
整个镜渊陷入死寂。青璃看到自己的倒影开始变异:时而变成镜夫人,时而变成初代守护者,最后定格在一个银发紫瞳的少女模样——比她年长,却有着相同的胎记。
我是...她突然明白过来,问题本身。
镜面轰然破碎,提问者长袍上的幻字燃烧起来。青璃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左千户抱着刚出生的她,将一滴血点在她眉心:记住,你是我斩断轮回的刀。
残存的镜面组成一条长廊,尽头是一口青铜酒缸。缸中液体猩红如血,表面浮着青鸾形状的光纹。
这是...醉仙酿的原液?云昭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纹路——它们正与缸中的液体共鸣。
陆尘突然机械式地开口:初代以青鸾圣女的血为引,混入自己的记忆酿成此酒。饮者可见真相,但会逐渐石化。
缸中液体突然翻涌,浮现出一段被隐藏的历史:
初代守护者并非英雄,而是个疯子。他预见到世界终将毁灭,于是亲手杀死挚爱的青鸾圣女,用她的血铸造双生刃,将她的灵魂打碎成万千印记。
所以青鸾印记的传承者...云昭声音颤抖,都是圣女的灵魂碎片?
青璃的胎记突然剧痛,镜渊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某个庞大的存在正在靠近——它的脚步声像无数镜子同时碎裂。
监察者要醒了。陆尘空洞的眼眶里浮现紫光,它嗅到青璃的答案了。
云昭突然将手伸入酒缸。青金纹路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原液,她的手臂开始石化,但掌心的纹路却亮如星辰:
我看到了...初代的契约!
纹路投影出古老的契约文字:
「持青鸾之血者,可重写碑文。」
地面突然塌陷,众人坠入镜渊最底层。在那里,矗立着一面横贯天地的巨镜,镜中封印着——
左千户。
他被无数锁链贯穿,身体半石化,但眼睛还睁着。看到青璃的瞬间,他的嘴唇动了动:
「斩镜。」
青璃的银发如刀刃刺向巨镜,却在接触镜面的瞬间被吞噬。镜中的左千户露出痛苦的表情,锁链绞得更紧了。
不对...云昭石化的手按在地上,镜渊是反的!
她突然想起醉仙楼柜台上那面铜镜——照物左右相反的习性。如果镜渊的规则也是如此...
青璃!她大喊,他不是被镜渊困住,他是在从镜渊里阻止什么东西出来!
少女的紫瞳骤然收缩。她看向自己的双手,终于明白那个未来幻象的意义。
双生刃从来不是用来斩杀敌人的。
它是用来斩断轮回的。
青璃冲向巨镜,却在接触镜面的瞬间被拉入其中。镜渊开始崩塌,无数碎片如暴雨般坠落。云昭用石化的手臂护住陆尘,最后看到的画面是:
青璃与左千户背靠背站立,两人的胎记与纹路组成完整的青鸾图腾。而镜面另一侧,有个与青璃一模一样的银发少女,正将手按在镜面上——
她的掌心没有纹路。
只有监察者三个字。
黑暗中有节奏地回荡着心跳声。
青璃的银发在虚无中铺开,像一张发光的网,捕捉到远处微弱的脉动。她循着声音走去,脚下突然踩到坚硬的东西——
一副青铜棺椁。
棺盖透明如冰,里面躺着个银发男子,面容与左千户有七分相似。他的胸口插着半截双生刃,而裸露的心脏表面刻满碑文,正在缓慢跳动。
「非生非死,永镇于此。」
云昭石化的手臂触到棺椁时,突然龟裂脱落。碎屑在空中重组,拼出一段残缺契约:
「持刃者承罪,持血者破誓。」
陆尘空洞的胸腔突然共鸣,那滴左千户的血珠飞出,落在初代心脏上。刹那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棺椁下方浮现出巨大的齿轮状结构——
两界运转的根基。
齿轮的每个齿尖都挂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青璃的紫瞳顺着锁链看去,终于明白:
这些锁链连接着所有碑界。
而初代的心脏,是驱动整个系统的引擎。
云昭剩余的石化部分开始蔓延。她低头看着逐渐变成青金色晶体的手臂,突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醉仙酿的代价。
她的掌心纹路脱离肉体,在空中凝成一柄半透明的短刃。刃身刻着与初代心脏相同的碑文,但最后一行被刻意抹去。
陆尘机械地拾起短刃,语调平板:契约之刃可改写碑文,但持刃者会成为新碑。
青璃想去抓那柄刃,却被初代棺椁突然爆发的光芒逼退。透明棺盖映出无数画面:
-左千户在石化前将自己的血注入醉仙楼酒窖
-慕容白将半片青鸾羽毛缝入陆尘胸腔
-镜夫人在某个碑界深处亲吻初代的尸体
最后出现的,是青璃自己站在月瞳前的场景。但这次,画面中的她没有举起双生刃,而是——
将刀刺入自己的心脏。
不对...云昭的石化已蔓延至脖颈,这不是未来,这是...
初代的记忆。陆尘突然用契约之刃划开自己的胸腔,那滴血珠与短刃融合,他试过这个解法,但失败了。
融合后的血刃发出嗡鸣,初代棺椁的锁链一根根断裂。随着束缚解除,插在他胸口的半截双生刃开始缓慢抽出——
刀刃另一头,竟连着青璃的胎记。
整座棺椁竖立起来,初代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
没有瞳孔,只有碑文在眼白上流动。他的声音像齿轮咬合般刺耳:
「第七次重启,依然错误」
青璃的胎记被无形之力拉扯,银发如受惊的猫尾般炸开。她看到无数银色丝线从自己体内抽出,连接着不同时空的碎片——
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银发紫瞳的少女在重复同样的悲剧。
原来我才是...她的声音开始失真,轮回的锚点?
初代的尸体抬手,齿轮结构开始逆向旋转。所有碑界的景象如走马灯般闪过:
-沉默图书馆的书页疯狂翻动
-无尽回廊的门一扇扇关闭
-心魔镜渊的碎片重新拼合
云昭完全石化前的最后一刻,将契约之刃掷向青璃:改写它!
刀刃刺入胎记的瞬间,青璃看到了真相:
初代当年铸造双生刃,不是为了对抗监察者,而是为了杀死失控的自己。但当他将刀刺入心脏时,监察者趁机将他的执念铸成碑界系统——
一个不断重启的牢笼。
而青璃,是初代留在轮回外的后手。
她的银发突然全部变成琥珀色,与左千户的瞳色一模一样。胎记脱离皮肤,在空中展开成完整的青鸾图腾。
初代的尸体发出刺耳的尖啸:不!你属于碑界!
青璃握住悬浮的契约之刃,在上面刻下新的碑文:
「持刃者非刃,破局者非人。」
齿轮停转。
寂静。
初代的尸体化作粉尘,青铜棺椁熔解成液态,流向完全石化的云昭。
青璃的银发恢复原状,但紫瞳变成了左千户的琥珀色。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契约之刃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掌心与母亲相同的纹路。
陆尘的胸腔里,那滴血珠重新凝结。这次,它变成了青金色。
系统需要新碑维持平衡。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机械,你母亲做出了选择。
石化云昭的表面开始龟裂,露出下方的青金石材质。她的形态逐渐变化,最终形成一座小型方尖碑,碑文正是她用契约之刃刻下的最后一句。
青璃触碰碑面,感受到微弱的心跳。
不是结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看到左千户的虚影站在齿轮中心。他的身体半透明,锁链尽数断裂,唯有心口插着半截双生刃。
现在,去月瞳。他指向头顶突然出现的裂缝,那里有最后的答案。
裂缝外,血月之眼已经完全睁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