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裹着浓烈的血腥与焦皮味。
幸存的乡民低泣。狼叔警戒环视，把咳血的上官木凌裹得更紧。杨武忍痛，搀老人撤。
杨向天收回凝重的视线，转向余悸未消的白衣女子——赵汐。
她紧箍青囊，指节死白，脸色惨白望着浑浊溪水，身体微颤。
杨向天整衣，抱拳，躬身，肃然：
“谢姑娘援手救弟，火海舍身！仁心仁术，杨家铭记！”坦荡磊落，诚意凿凿！
杨武亦忍痛挺身上前，抱拳：“杨武谢过姑娘救命！”真诚掷地。
赵汐惊醒，忙还礼：“杨大侠、杨二侠言重。医者本分，不敢言谢。”声音仍虚，带着颤抖。
上官木凌在狼叔搀扶下，蹒跚走来。他压住又一阵猛咳，松开的手帕多了一抹血红。抱拳施礼，音弱而清：
“在下上官木凌，天从国人。此乃护卫，狼叔。杨兄神威拒敌，钦佩。姑娘仁心施救，木凌感佩至深。”谦和，功劳归他。
杨向天回礼：“上官先生过誉。先生方才援手，亦是功德。”点出其功。
上官木凌微露病态潮红：“微末之技。杨兄‘杨魂’雄浑刚正，凝若磐石，正道砥柱，心折。”点破杨家绝学，见识非凡。
杨向天眼中讶色一闪：“上官先生眼力毒辣。”目光交错，隐有相惜。
赵汐听着，心头沉甸甸的压抑略轻。对上官木凌福身：“上官先生，狼叔。谢先生方才秘法，救得母子。”真诚感激。
上官木凌温和：“姑娘过誉，份内之事。”随即问：“姑娘芳名？”
“赵汐。”
“赵姑娘。”颔首。
简短交谈，废墟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篝火，拉近一丝距离。
杨向天目光扫过焦土，凝重：“此地凶险。邪火虽散，恐有后援。若上官先生、赵姑娘不弃，可同行上山。彼此照应。”
上官木凌立时应：“杨兄高见。木凌愿往。”他需探究神器，杨向天是强援。
赵汐几乎未想。她下意识瞟了一眼吕天眾消失的幽深山路，冰冷的惧意再次攫心！“有劳杨大侠、上官先生。赵汐愿同行。”这是唯一的庇护。
“好！”杨向天决断，“二弟，你伤未稳，莫逞强！与狼叔护好赵姑娘左翼，眼放亮！狼叔，上官先生拜托！我居中策应，顾后！走！”安排分明，伤者得护。
山路崎岖，雨后滑腻。赵汐耗尽了力，脚步飘忽。杨武想扶，被她惊鹿般躲开。非不感激，此刻，任何触碰都让她想起冰冷的手和审判般的眼。紧紧贴住杨向天身侧，仿佛只有那宽阔沉毅的背影，才有一丝安全。杨向天察觉其惊惧，刻意保持距离，用步伐引路。
“赵姑娘，”上官木凌温和的声音打破死寂，他与狼叔稍后，“方才林中救人，所用白粉，清冽彻骨，止血奇效，性酷寒，似含‘千年雪莲芯’之精？还有那金针引穴，引而不发，润物无声，像古卷记载的‘回春引’？咳咳…”掩口轻咳，眼中光纯粹。
赵汐意外看他，颔首：“先生好眼力。粉料确为雪莲芯，佐寒玉髓与七种草。针法‘润物针’，旨在调和气血，疏滞通淤，强止反落了下乘。”
“润物无声…好名字，好意境！”上官木凌眼中异彩，苍白脸泛潮红，“医道近天道，贵在调和，顺其自然，不存强求。姑娘年纪，竟已入道…咳咳…方才舍身救人，仁心更珍。”赞叹由衷。
这番医道交流，清泉涤荡焦土。赵汐紧绷的神经稍弛。察觉上官先生虽病入膏肓，但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医理深邃。
突然！
“哼！书呆子，半条命都咳没了，还琢磨这鸟用？”一个冰刀子般的声音，毒蛇吐信，瞬间撕裂了这微弱安宁！
众人悚然！猛地望去！
前方山路突出的巨岩上，那跗骨之蛆般的黑影，不知何时已候在那里！吕天眾随意瘫坐岩缘，一腿屈膝搭肘，一腿悬空晃悠，懒散姿态。可投下来的目光，两道寒冰探灯，死死焊着赵汐！周遭的杨向天、上官木凌，全成了土坷垃！
他就这样突兀现身！阴魂不散！
狼叔全身筋肉瞬间绷成铁板！喉间挤出沉闷的威胁低吼！庞大身躯下意识前顶半步，将上官木凌死死挡住！杨武拳头咔吧爆响！目光怒火喷涌！杨向天步伐骤停！周身气息如铅块般沉凝！刀锋般的眼神直射岩上黑影！
赵汐再次如坠冰窟！刚松弛的弦瞬间欲断！那目光如冰刃，扎透骨髓！她猛退，后背撞上杨向天！
山风掠动吕天眾额前碎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目光依旧焊着赵汐惨白的脸：
“命都快交代了，医术再溜管屁用？你那点把式，救得了旁人，救得活你自己？”音不高，却字字扎进人心！残酷直白！
“你……！”赵汐气得发抖！惧中裹着怒！
“阁下！”杨向天稳如定海石！踏前一步，山岳般的身体几乎完全遮住赵汐一角，目光沉稳锐利地迎向岩上黑影：“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大道之行。阁下艺高胆大，视生死如草芥，然世间众生，非皆能如此…肆意。赵姑娘虽弱，萤火微光，亦有善境！照亮一隅，便是功德！”沉稳，褒其行，暗讽其漠生。
吕天眾的目光终于从赵汐脸上撕开，钉在杨向天身上。审视、玩味、漠然。
“大道？”吕天眾嗤鼻，嘲弄！目光再次焊死赵汐，赤裸逼迫：“老子只问一句：应下的承诺，什么时候销账？老子的耐性，耗光了！”不屑废话，目标赤裸！
空气瞬间冻结！狼叔低吼如闷雷！杨武罡气隐现！杨向天袖下金罡鼓荡！上官木凌忧心如焚！
赵汐感觉自己被剥光了冻在雪地里！目光话语将她剥得赤裸！巨大的恐惧和沉重枷锁使她窒息！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呜——呜——！
苍凉！古老！仿佛穿透洪荒岁月的号角声，炸响无峰之巅！不响，却有种洞穿山岳的诡异力量！无形波纹，瞬间扫过所有峰峦！
武林大会！召集号角！杀戮——正式开锣！
这石破天惊的号角，如同冰水炸进热油锅！瞬间打破死寂对峙！
吕天眾眉心一跳！瞥了眼号角方向，又扫过杨向天身后的赵汐，眼神如视暂时不能得手的猎物。沉默。身形鬼魅一晃！人已在岩石上消失！原地徒留几片被山风撕碎的落叶！
令人窒息的压迫，潮水般退去！
众人心头悬石落地，却更紧绷！号角宣告，山顶厮杀已开！
“咳…咳咳…会…开了。”上官木凌虚弱的声音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强撑站直，望向云雾深处，“须…速上山！迟恐…生变！”
杨向天缓缓收敛鼓荡的罡气，沉凝如山的气息平稳。转向面无人色的赵汐，声音沉缓，带着安定的力量：“赵姑娘，动身吧。山巅纵是龙潭虎穴，未必比这步步索命的山道更毒。跟紧我。”再次迈步，沉稳向峰顶攀去。那阔直的背影，成了赵汐眼中唯一的岸。
赵汐深吸一口寒气！刺鼻的焦糊钻进肺腑，混沌脑浆稍清。她下意识再瞟一眼吕天眾消失的幽深山路，仿佛一张吞人大口。她狠咬下唇，压下翻腾的恐惧和那份沉甸甸的枷锁感，默默地，死死跟上杨向天的步伐。青囊攥在手里，指关节白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