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边，冯宝宝见他只是愣愣地张着嘴，眼神发直地看着自己，半天没动静，耐心似乎开始流失。她掂了掂手里的铁锹，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对清澈得可怕的黑眼珠里，一丝波澜都没有，但周文就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来自“临时工”的、对“任务目标”即将失去兴趣的压力。
“咋个？吓傻咯？”冯宝宝往前凑了凑，弯下腰，那张清秀的脸在周文眼前放大，带来更强的压迫感，“还是说……你其实还是想埋咯？”
铁锹的刃口，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冷光，晃得周文心尖一颤。
“不！不埋！绝对不埋！”周文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破了音，双手胡乱地在面前挥舞，像要驱散什么无形的威胁，“我…我有用！真的！我特别有用！我…我知道张楚岚的秘密！”
情急之下，大脑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超频运转，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冯宝宝的动作顿住了。
那双空茫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平静无波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她握着铁锹的手指，似乎收紧了一点点。
有用？张楚岚的秘密？
这两个关键词像精准的鱼饵，瞬间钩住了她。
“哦？”冯宝宝的声音依旧平平，但周文敏锐地捕捉到里面多了一点点探究的意味，“啥子秘密？说来听听嘛。不好听，还是埋咯。”
周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他豁出去了！眼下，只有这个秘密能暂时保住他的小命！至于后果？管他娘的！先活下来再说！
“张…张楚岚！”周文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喊了出来，声音在寂静的后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兀，“他…他守宫砂还在！他还是个处男！！”
最后一个字吼出来，周文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在坑底的烂泥里，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冯宝宝的脸，像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冯宝宝的表情……没有表情。那张清秀的脸依旧平静无波。她只是微微歪着头，像是在理解“守宫砂”和“处男”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几缕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然后，她眨了眨那双过于清澈的大眼睛。
“哦。”她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周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就一个“哦”？这反应不对啊！难道宝儿姐根本不知道守宫砂是啥？或者觉得这秘密不够劲爆？自己这步棋走错了？凉了？
就在周文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那冰冷的铁锹和泥土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压抑不住的气音，从冯宝宝的唇缝里漏了出来。
周文猛地睁开眼。
只见冯宝宝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太小，快得如同幻觉，但周文发誓自己绝对看到了！那是一种混合着“原来如此”、“有点意思”、“张楚岚那娃儿果然瓜兮兮”的复杂意味，虽然在她那张脸上表现出来，依旧显得有些呆。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虽然表情管理依旧失控（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难得地闪烁起一点点……嗯，姑且称之为“兴味”的光芒。
她低头，看了看坑里泥猴似的周文，又掂了掂手里的铁锹。
“守宫砂……处男……”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这两个词的味道，然后点了点头，似乎得出了某种结论，“嗯，是挺瓜的。”
周文：“……”
“行嘛。”冯宝宝终于做出了决定，把铁锹往旁边松软的泥土里一插，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那先不埋咯。”
噗通！
周文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在坑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混合着泥水，把后背彻底浸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叮！新手任务‘活下去’完成！奖励因果点x10已发放。请宿主再接再厉。】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此刻听在周文耳中，如同天籁。10点因果点！虽然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具体能干嘛，但绝对是救命稻草！
冯宝宝没再看他，自顾自地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动作随意得像在掸掉灰尘。她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辨认方向，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条隐约可见的林间小路。
“起来，走咯。”她言简意赅，弯腰捡起插在地上的铁锹，扛在肩上，“带你去见张楚岚。”
说完，也不管周文有没有力气爬起来，转身就朝着小路的方向走去。那扛着铁锹的背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既彪悍又……诡异。
周文看着那即将消失在林间的背影，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去见张楚岚？带着他守宫砂的秘密？这见面礼是不是太硬核了点？！张楚岚那小子精得跟猴似的，知道是自己爆的料，会不会直接金光咒糊脸？
然而，坑底的烂泥和冯宝宝那不容置疑（且扛着铁锹）的背影，容不得他多想。周文咬紧牙关，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手脚并用地从坑里往外爬，动作笨拙又狼狈，活像个刚从泥潭里拱出来的土拨鼠。
“等…等等我！宝儿姐！”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
几天后，龙虎山，前山广场。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来自全国各地的异人，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如同潮水般汇聚于此。道士袍、练功服、西装革履、奇装异服……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香火味、还有各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异人身上特有的“炁”的微弱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躁动的氛围。
罗天大醮，这场异人界难得的盛会，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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