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踩着满地银霜回到陈玄铮房门前时,指尖还沾着祭坛石砖的凉意。
她本想等那和尚睡熟后再去查看轮回裂隙——毕竟方才茶盏里的安神香足够让凡人沉眠到天亮,可当她推开门,烛火“啪”地炸出个灯花,映得床榻上那团僧袍空得刺眼。
“陈玄铮?”她喊了一声,尾音裹着寒气。
没有人应。
妆台铜镜里映出她发间白骨簪的冷光,连带着她攥紧的指尖都泛着青白。
方才替他盖被时,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还那么浅,怎么转个身就没了?
“灰骨!”她扬声唤人,红裙在转身时扫过青砖,带起一阵腥甜的妖气。
廊下守夜的老祭司长闻声赶来,佝偻着背行了个礼:“主上。”
“他跑了。”白璃的指甲掐进掌心,“封锁白骨洞所有出口,守好结界缺口。”她盯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竹影,“我去后山找。”
灰骨抬头欲言,却见白璃已翻上屋檐,红裙像团燃烧的火焰,眨眼间没入密林。
他叹口气,摸出腰间骨哨——这已是这个月第三回追夫了,主上明明每次都能把人抓回来,偏要装得气急败坏。
陈玄铮蹲在祭坛侧殿的阴影里,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他方才翻窗时蹭破了手背,此刻正借着月光往符纸上画阵眼,玄月佩贴在颈间发烫,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轮回碎片能量频率,与拍卖会令牌匹配度98.7%。”
“果然有关联。”他低低呢喃,指尖的符笔顿了顿。
前几日白璃提过,上月在灵界拍卖会拍回的青铜令牌总在子时发烫,他便悄悄画了地下河涨潮时的能量分布图——若能确认令牌是开启轮回通道的钥匙,或许能解开白璃母亲魂飞魄散的谜团。
“沙沙——”
林子里传来枝叶折断的声响。
陈玄铮浑身一僵,符笔“当”地掉在地上。
他慌忙去捡,却见一道红影破窗而入,月光顺着她发间骨簪劈下来,正照在他摊开的符纸上。
“你还真敢跑!”白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
陈玄铮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
她胸口剧烈起伏,发间几缕碎发被夜风吹得乱翘,哪还有半分幽骨域之主的威严?
倒像只被抢了肉的小兽。
“夫人误会了!”他刚要解释,白璃指尖已弹出半透明的蛛丝,精准缠住他手腕,“跟我回去!”
蛛丝带着白骨精特有的寒气,勒得他腕骨生疼。
陈玄铮被她拖着往门外走,僧袍下摆擦过青砖,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疼疼疼!我就是出来……出来赏月!”
“赏月?”白璃脚步顿住,转身时发间骨簪几乎戳到他鼻尖,“赏月需要带符纸?需要蹲在祭坛画鬼画符?”她盯着地上歪歪扭扭的阵图,妖气不受控地翻涌,“你是不是早就想跑?觉得我白骨洞困不住你?”
陈玄铮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方才在房里,她替他盖被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故意放软声音:“夫人若真想困我,我哪能跑得掉?”
白璃的手一抖,蛛丝松了半分。
“再说……”陈玄铮趁势凑近,呼吸扫过她耳尖,“夫人茶里的安神香没动,我早醒了。”他指了指她腰间的茶盏——方才翻窗时,他瞥见她把茶盏收进了随身锦囊。
白璃的耳尖“刷”地红了。
她猛地拽回蛛丝,却没再用力,只是攥着他手腕往回走:“谁、谁管你醒没醒!”
陈玄铮忍着笑由她拖着,突然感觉颈间玄月佩微微发烫。
那热度顺着皮肤爬进识海,执棋子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别暴露身份……”
他瞳孔微缩,却在白璃回头时迅速垂下眼,任月光将那抹异色掩进阴影里。
执棋子的声音刚落,陈玄铮便觉后颈被冷汗浸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白璃方才拽他手腕时,蛛丝上的寒气还未散尽,此刻却因识海中的警示,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让她误会更好......他在心底重复着器灵的话,喉结动了动。
白璃此刻泛红的眼尾还在眼前晃,像团烧得不太旺的火,他突然想起前日替她包扎被荆棘划破的手背时,她偏要嘴硬说不过是野刺,可手指却悄悄往他掌心蜷了蜷。
陈玄铮?白璃的声音裹着惊疑,离他更近了些。
陈玄铮闭紧眼,松开绷紧的肌肉。
他能感觉到白璃的影子笼罩下来,发间骨簪的冷光扫过他睫毛,接着有温软的指尖戳了戳他脸颊——力度轻得像怕戳碎什么,倒比蛛丝更让他心尖发颤。
不会吧?
这么娇气?白璃的声音里带着点无措,尾音却故意提得尖尖的,我、我可没用妖力!
陈玄铮装死装得更彻底了些,连呼吸都放得绵长。
他听见白璃蹲下来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有微凉的掌心贴上他后颈——这是白骨精特有的探脉方式,指尖的骨节轻轻叩着他动脉。
他几乎要笑出声,偏生要绷住眼皮,任她的手指在自己喉结上戳来戳去。
主上。
灰骨的咳嗽声像块石子投进潭水。
陈玄铮立刻感觉到白璃的手触电般缩回,接着是红裙扫过地面的簌簌声。
他眯起眼缝,正看见白璃单手拎着他衣领站起来,发间碎发被夜风吹得更乱,耳尖红得要滴血:属下来善后,请夫人放心。
谁要你善后?白璃甩了甩袖子,却把他往灰骨怀里一塞,看好他,再跑了仔细你的骨头!她转身时踢到他脚腕,力道轻得像被猫爪挠了一下,娇气包。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林外,陈玄铮唰地睁开眼。
他从灰骨怀里滑下来,拍了拍僧袍上的土,抬头正撞见老祭司长似笑非笑的目光:圣僧这装晕的本事,比当年在雷音寺讲经还熟练?
陈玄铮摸了摸鼻尖:灰骨前辈莫要拆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符笔,月光在符纸上投下他微抿的唇线,方才那令牌...
夫人上月拍回的青铜令?灰骨摸出腰间骨笛,在掌心敲了敲,老仆前日替夫人擦拭时,见令牌内侧刻着青鸾殿三字。他压低声音,那是灵界青绫上仙的道场。
陈玄铮的符笔顿住。
青绫上仙——他记得白璃提过,那是灵界最会装模作样的女仙,前日在幽骨域门口递帖子时,还捏着帕子说白姑娘的品味倒是特别,竟选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
多谢前辈。他将符纸小心收进袖中,抬头望月,月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轮回碎片......究竟谁在操控它?
林子里突然传来夜枭的啼鸣。
陈玄铮猛地转头,却只看见竹影摇晃。
他摸了摸颈间的玄月佩,玉佩正微微发烫——不是系统提示的灼热,倒像被谁的目光烤着。
圣僧?灰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满地银霜,可是累了?
无事。陈玄铮摇了摇头,将符笔插回发间。
他转身要走,却在转身刹那瞥见竹丛里闪过半片绣着金鸾的帕角——和前日青绫上仙递帖子时用的,一模一样。
他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祭坛砖缝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远处传来白骨洞守夜小妖的梆子声,一下,两下,敲得人心底发紧。
青绫上仙的帕子......陈玄铮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
他想起白璃前日翻着请帖冷笑的模样:这女人总说我抢了她的灵界美人榜第一,如今倒连我的夫婿都要管?
竹丛里的呼吸声突然轻了些。
陈玄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加快脚步往回走——有些戏,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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