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吵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小弟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楼梯,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畏惧。
他们如同摩西分海般,迅速而整齐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陈祖安缓步从楼梯上走下。他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手下,最后落在门口那几个便衣警察身上。
伏特加和大口九如同左右护法,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老大!”小弟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洪亮。
陈祖安微微颔首,走到人群最前方,站定。他的目光直接越过那个还在喘粗气的年轻警员,落在了为首的中年警官身上。
这张脸,陈祖安在记忆碎片里见过无数次——尖沙咀反黑组督察,黄志诚。一个让卧底“三年又三年”,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老狐狸。
黄志诚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刚才的冲突让他憋着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从内袋里掏出证件,啪地一声亮在陈祖安面前,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陈祖安先生是吧?我是尖沙咀反黑组督察黄志诚。我们怀疑你与昨晚旺角发生的严重社团火拼事件,以及洪兴社团前坐馆靓坤的死亡有关。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陈祖安的目光在证件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抬起,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解,甚至还带着点被冒犯的无辜。
他摊开双手,语气平和,完全是一副守法商人的派头:
“黄督察?久仰大名。不过,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协助调查?我陈祖安是正经生意人,经营的是合法的影视传媒公司,龙虎传媒影视公司,我是这里的总经理。
您说的什么社团火拼,什么靓坤的死,我完全不知情。黄督察,您是高级警务人员,说话要负责任,要有证据的。
不然,我完全可以投诉您污蔑良好市民,损害我公司的声誉。”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配上他那副真诚至少在表面上看的表情,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被警察无故骚扰的守法商人。
黄志诚看着陈祖安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直接被气笑了。他收起证件,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陈祖安的伪装:
“陈祖安!收起你这一套!你是什么人,我们反黑组清楚得很!正经生意人?拍咸湿片的正经生意人?
昨晚,你带着几百号人,浩浩荡荡从湾仔过海杀到旺角,和洪兴的人火拼!靓坤被人当场打死!现在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和联胜新扎红人‘靓仔祖’,一夜之间扫平靓坤场子,拿下旺角,威风得很嘛!”
黄志诚的声音带着讽刺,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确实很意外。
眼前这个年轻人,资料显示以前主要在湾仔活动,靠着拍些上不得台面的电影赚钱,虽然手下也有些人,但一直还算低调,没闹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乱子。
直到前段时间,和洪兴的疯狗靓坤起了冲突,场子被砸了两个。谁都以为他会忍气吞声,或者最多搞点小摩擦报复一下。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低调的“电影公司老板”,不动则已,一动就直接掀了桌子!
不仅扫了靓坤的场子,还把靓坤本人给宰了!这手段之狠辣,行动之果决,完全颠覆了警方之前对他的评估。
黄志诚,还有那些收到风的其他社团大佬,没有一个不感到震惊。
陈祖安脸上的“无辜”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对黄志诚的“污蔑”感到更加困扰。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和正式:
“黄督察,我再次重申,我是龙虎传媒影视公司总经理陈祖安。我们公司从事的是合法的影视制作和发行工作。
您说的什么带人过海,什么砍人火拼,什么打死靓坤,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指控,是严重的诽谤!
我根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如果您坚持要这样污蔑一位合法商人,我的律师会跟您详细沟通。”
他这番一本正经的“重新自我介绍”,彻底点燃了旁边那个年轻警员的怒火。
这个刚从警校出来没多久的愣头青,哪里见过这么能装、这么嚣张的古惑仔?
看着陈祖安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再想到刚才被一群矮骡子堵着骂,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陈祖安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我呸!陈祖安!装什么大尾巴狼?!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拍咸湿片的矮骡子!以前不过是和联胜前话事人吹鸡手下的一个小喽啰!
现在靠着拍那些下三滥的东西赚了点脏钱,就真把自己当上流社会了?还总经理?我呸!你骨子里就是个混混!装什么装?!跟我们回警局!”
“矮骡子”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某些人的神经。尤其是“拍咸湿片”这个标签,更是直接戳中了陈祖安手下,特别是负责这块业务的大口九的痛处和逆鳞。
“操你妈!你说什么?!”大口九瞬间炸了!他本身就是火爆脾气,最恨别人看不起他“拍片”的行当,更容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侮辱他视若神明的大佬陈祖安。
那年轻警员的话音刚落,大口九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根本没多想,双手猛地用力,狠狠地推在那年轻警员的胸口!
“砰!”猝不及防之下,年轻警员被推得踉跄着向后猛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玻璃大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差点摔倒。
他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又惊又怒,手立刻摸向腰间的枪套:“你敢袭警?!”
“袭你老母!”大口九双目赤红,还要往前冲。
“九哥!”
“妈的,敢动手?!”
“干他!”
陈祖安身后的小弟们看到大口九动手,又听到“袭警”的喊声,瞬间也炸了锅!
他们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对警察有天然的抵触,刚才被拦着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看到自己人大口九动了手,对方还拔枪威胁,那还得了?
十几个人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眼神凶狠,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将几个警察团团围在中间,推搡叫骂,场面瞬间失控!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暴戾的火药味,下一秒就可能演变成一场警匪混战!
陈祖安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尖刀,缓缓移向那个口出狂言的年轻警员。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死寂和无声蔓延的杀意。
他脸上那副“守法商人”的假面彻底剥落,只剩下属于江湖大佬的森然冷酷。
“小兄弟,”陈祖安的声音不高,却像砂纸摩擦着骨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质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勇啊?”
年轻警员被他看得心头一悸,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在对方实质般的杀气面前,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大半。
但他兀自强撑着,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回瞪:“怎么?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
“港岛这么大,”
陈祖安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玩味的弧度,眼神却越发幽深,仿佛在凝视一个即将消失的物件,“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意外。车祸啦,失足啦,甚至…喝水呛死都有可能。”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年轻警员的脖颈上,“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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