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恢复了死寂。
那股混杂着焦糊、腥臊与霉变的气味，像是凝固在了空气里，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陈锋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亲眼看着洛九幽牵着林婉儿的手，一步步走出了巷口，那背影消失在街角的灯火阑珊处。
直到那道绝世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像一个溺水的人猛地挣扎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陈队……”
柳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三观被砸碎后的恍惚。
她那张总是挂着冷静与自信的俏脸，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
“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陈锋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无数条规章制度、应急预案在里面乱飞，却没一条能用得上。
最后，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善后。”
他走到那几个瘫软如烂泥的玄都观弟子面前，探了探鼻息，发现只是吓晕了过去。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队员将这些人全部铐上带走，动作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处理完现场，陈锋靠在指挥车的车门上，点燃了一根烟，却忘了吸，任由猩红的火点在夜风中明灭。
柳梦走了过来，她手里的平板电脑还亮着，上面是刚刚传来的，来自龙国最高情报部门的绝密通报。
“京城那边……已经炸锅了。”
柳梦的声音很低。
“天机宗宗主当场吐血昏迷，卜算用的‘天机盘’碎成了八块。”
“南疆蛊门一位长老，本命蛊虫突然暴毙，现在还在抢救。”
“东海蓬莱的一位剑仙，刚刚御剑飞行时，心神失守，一头扎进了海里，现在还没捞上来……”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在国内修真界响当当的大人物。
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全栽了。
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多“看”了一眼。
陈锋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自己连连咳嗽。
“柳梦，你说……我们现在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柳梦沉默了。
她看着平板上，洛九幽那张被抓拍到的、模糊不清的侧脸，许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回答。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们特管局编写的所有关于‘个体伟力’的评估报告，都要重写。”
“不，是全部作废。”
陈锋苦笑着，将烟头摁灭在地上。
他知道，柳梦说的没错。
以前，他们认为金丹期就是凡人修行的天花板，是需要整个分部倾尽全力去应对的“战略级目标”。
可现在，一个金丹老怪，自爆都被人家一巴掌拍进了外太空当烟花放了。
这还怎么评估？拿什么去评估？
“准备接驳吧。”
陈锋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强行让自己恢复了几分队长的威严。
“从现在开始，忘记我们是特管局。”
“我们只有一个身份。”
“洛顾问的……联络员。”
……
十五分钟，对于鹭岛市的夜生活而言，不过是几首歌，几杯酒的时间。
但对于市郊的一处空旷货运港来说，这十五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洛九幽带着林婉儿，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巨大的空地中央。
林婉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小手还紧紧攥着洛九幽的衣角，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表姐，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呀？”
“等个快一点的‘铁鸟’。”洛九幽回答。
林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夜空之中，响起了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轰鸣！
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天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传来！
陈锋和柳梦精神一振，猛地抬头。
只见极高的云层之上，一个巨大无朋的、宛如远古神兽般的黑色阴影，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缓缓下降。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哑光黑色，流畅的线条充满了科幻感与暴力美学。
没有机翼，却能平稳悬停。
没有螺旋桨，却听不到传统引擎的咆哮。
它就像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撕裂了夜幕，降临在这片凡俗的土地上。
“鲲鹏……”
柳梦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镜片下的双眸里，除了震撼，还有作为龙国人的骄傲。
这，就是龙国最高科技的结晶！
巨大的机腹缓缓打开，一道柔和的光束投下，形成了一条通往机舱内部的阶梯。
一名穿着特制黑色作战服，肩膀上扛着将星的军官，快步从阶梯上走下，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表情严肃至极。
他径直走到洛九幽面前，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停下，然后，双脚并拢，用尽全身力气，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龙国东南战区空中战略支援部，‘鲲鹏’号机长，李振！奉总局最高指令，前来为洛顾问提供专机服务！”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钢筋砸出来的。
洛九游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她牵起林婉儿的手，迈步走上了那道光铸的阶梯。
林婉儿小嘴微张，完全被眼前这充满科幻电影质感的一幕给惊呆了。
她踩在光梯上，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着云朵。
进入机舱内部，她更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机舱内部的空间远比想象中要大，却异常简洁。
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几排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合金座椅，和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看不懂的全息操作界面。
处处都透着一股冰冷、肃杀、且极端高效的军用风格。
陈锋和柳梦紧随其后，大气都不敢喘。
李振机长对着二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进入了驾驶舱。
机舱门无声关闭。
洛九幽随意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婉儿则紧挨着她。
“请坐稳，‘鲲鹏’即将进入超音速巡航模式。”
机舱内响起了李振沉稳的声音。
下一秒，林婉儿只感觉座椅轻轻一震，窗外的景色，瞬间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线条！
快！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
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推背感和颠簸，飞船，不，飞机，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下方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看着那被远远甩在身后的万家灯火，小脸上写满了新奇与激动。
洛九幽没有看窗外。
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的合金桌板上，轻轻敲了敲。
“有意思的造物。”
她淡淡开口，像是在点评一件刚出土的、还算精巧的古董。
陈锋和柳梦在不远处坐着，腰杆挺得笔直，坐姿比考驾照时还标准，闻言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有意思的……造物？
我的洛大顾问！这玩意儿叫“鲲鹏”！是咱们龙国压箱底的宝贝！是能从外太空直接砸人脑门上的大杀器！在你嘴里就成了一个“有意思的造物”？
两人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假装自己是两件行李。
“导航。”
洛九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冷、平淡，不带一丝波澜。
“青云山。”
驾驶舱内，李振机长猛地一挺身，大声回应：“收到！目标青云山！航线已锁定！预计抵达时间，十二分钟！”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洛九游又补了一句。
“不必那么麻烦。”
李振一愣：“啊？”
洛九幽伸出手指，在面前的全息屏幕上，轻轻一点。
那上面，原本代表着“鲲鹏”的光点，与代表着“青云山”的坐标点之间，是一条长达八百多公里的曲折航线。
在洛九幽指尖触碰的瞬间，那条航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笔直的、无视了所有地理障碍和物理法则的……直线。
同时，整架“鲲鹏”的机身，被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光晕所笼罩。
驾驶舱内，所有的警报系统瞬间失声。
李振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主屏幕，看着那代表速度的数值，以他连理论上都不敢想的方式，瞬间突破了所有的极限。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飞机。
自己，好像是在开一艘……曲率飞船？
不，比那玩意儿还离谱！
他听见耳机里传来洛九幽最后的话语，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如此，一息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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