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之上，薄雾如纱，冷月的清辉洒在水面上，映出一片银白。楚瑶双膝跪于冰冷的水中，裙裾早已湿透，寒意透过布料直刺骨髓。她指尖紧攥着那枚碎瓷残片，掌心因用力而泛白。风拂过，带来几许枯荷的残香，却掩不住深宫夜色中的肃杀。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有人沿湖岸缓行而来。楚瑶眉梢微动，耳廓竖起，听得分明——那是皇帝御用太监李公公特有的轻慢步态。她垂下眼帘，唇角微微抿起，心中暗忖：“陛下果然来了。”
“娘娘，陛下传旨，请您即刻前往暖阁。”李公公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刻意压下的急促。他站在岸边，并未再多言，只是将手中的宫灯稍稍抬高了些，照亮了楚瑶苍白的脸庞。
楚袖缓缓起身，动作间衣料贴身滑落，显露出单薄的身形。她的腰肢纤细，却挺得笔直，仿佛一棵承受风霜的梅枝。足尖刚离水面，一股寒气便从脚底窜上全身，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劳烦公公引路了。”语调恭敬，却不卑不亢。
李公公侧身让开一步，目光落在楚瑶手中紧握的物件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他随即低下头，转身引路，脚步比来时更稳、更快。楚瑶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踏在冰凉的石板路上，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那是暖阁内长燃的熏炉散发出的气息。楚瑶踏入门槛的一瞬，鼻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熟悉的香气，却也嗅到了另一丝若有若无的金戈之气。她知道，这是权力博弈中特有的气味，令人窒息又无法回避。
烛火摇曳，龙纹案几上摆放着一盏青釉茶盏，旁边是一叠尚未批阅的奏折。慕容煜背对着门站立，宽大的玄色龙袍衬托出他威严的轮廓。他的右眉骨处隐约可见一道淡疤，此刻被烛光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道裂痕横亘其间。
“臣妾见过陛下。”楚瑶福身行礼，声音温婉却不失力度。她抬头时，恰好对上慕容煜转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深邃幽暗，像极了寒潭深处的漩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
慕容煜并未答话，而是径直走到案几前坐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击桌面，发出三声短促的敲击声。每一击都像是敲在楚瑶的心口，令她胸腔内的血液骤然加速流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
“你有何话说？”终于，慕容煜开口了，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但楚瑶注意到，他的指节在触及茶盏边缘时微微停顿了一瞬，这个细节让她心中升起些许希望。
“陛下，”楚瑶向前迈了一小步，双手捧起碎瓷残片，跪呈至案几之上，“这是臣妾近日发现的关键物证，与癸酉年冬月之事有关。”
慕容煜垂眸看向那块拼合的瓷片，瞳孔猛地一缩。他伸手拿起瓷片，指尖在触碰到朱砂字迹时微微颤抖了一下。灯光映照下，瓷片上的“癸酉年冬”四个字鲜红如血，仿佛仍在诉说着当年的秘密。
楚瑶屏息凝神，观察着皇帝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看到慕容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这种克制的情绪波动让她更加确信，这块瓷片的重要性远超她的预期。
“朕知道了。”慕容煜将瓷片放回案几，声音依旧平静。但他突然站起身，绕到楚瑶面前，俯视着她。楚瑶仰头迎上他的目光，杏眼清澈如水，眉间的朱砂痣在烛光下显得尤为醒目。
“你可知，朕为何让你受罚？”慕容煜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楚瑶心头一凛，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回答：“臣妾明白，这是陛下考验臣妾的决心。”
慕容煜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收回视线，重新坐回椅中。他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上前收拾案几上的东西。就在这一刻，楚瑶注意到皇帝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迅速抹去。这个动作虽然隐蔽，却逃不过她敏锐的眼睛。
“下去吧，好好反省。”慕容煜挥退了楚瑶，声音里透着疲惫。楚瑶再次叩首谢恩，缓缓退出暖阁。当她走出殿门时，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髻，也吹散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
翌日清晨，朝会刚刚结束，六宫便收到了新的册封诏书。白若薇由答应晋为贵人，这一消息犹如平地惊雷，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楚瑶坐在偏殿窗前，手中执着一本诗集，却久久未能翻动一页。
碧儿匆匆跑进来，喘着气说道：“娘娘，皇后娘娘方才在椒房殿摔碎了一整套越窑茶具！”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脸颊泛红。
楚瑶闻言，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扣，发出一声脆响。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株正在凋零的杏树，眼神复杂难辨。“看来，我们的计划要调整了。”她喃喃自语，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就在此时，宁王府送来一封密函。楚瑶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兵符”。她将纸条靠近烛火，看着它化作灰烬，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这场权谋游戏，才刚刚开始。
......
司礼监最近的举动愈发频繁，尤其是对浣衣局的监视明显加强。楚瑶派去打听情况的小宫女回来禀报，说是有不少陌生面孔出现在浣衣局附近，且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一本册子，似乎在记录什么。
楚瑶听完汇报，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思索着对策。碧儿在一旁整理茶具，忽然停下动作问道：“娘娘，您说他们会不会……”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瑶迅速收起思绪，示意碧儿噤声。片刻之后，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娘娘，不好了！浣衣局那边抓了好几个宫女，说是偷了什么东西！”
楚瑶心头一震，手指猛地收紧，几乎嵌入肉里。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刻来报。”她低声吩咐道，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夜幕降临，楚瑶独自坐在窗前抚琴。左手小指习惯性地轻敲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窗外，一轮孤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满庭院，仿佛为这座深宫镀上一层薄霜。而远处，隐约传来阵阵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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