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郡西市的断骨台在晨雾中显出轮廓时，林昭的鞋尖已沾了三层薄露。
他攥紧腰间的破布包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里装着母亲的玉珏、姜老头的古玉，还有半本浸过血的《听风九策》。
公子慢些！柳小翠的声音从身后追来，竹篮撞在青石上发出轻响。
她发辫上的茉莉被跑乱了，沾着露水贴在颈侧，张叔说铁掌门的人在擂台挂了三连胜者赏玄铁匕首的告示，您...
林昭停住脚步，转身时袖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鬓边碎发乱飞。
他望着姑娘眼底的担忧，忽然想起昨日她替自己包扎掌心血痕时，手指轻得像片鹅毛。小翠，他放软了声音，你见过被踩进泥里的草吗？
柳小翠摇头，发辫上的茉莉簌簌落了两朵。
等它再钻出来时，林昭抬手指向断骨台方向，那里已传来铜锣轰鸣，会比所有站着的树都扎眼。他从包裹里摸出半块烤红薯塞进她手里，去茶棚等我，若听见擂台响第三声锣还没见我下来......
我信公子。柳小翠突然打断他，攥紧红薯的手微微发抖，却扬起个清亮的笑，就像信您说过，要把欺负人的都打趴下。
铜锣又响了，这次带着几分催促的急躁。
林昭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柳小翠到底没听劝，躲在街角的老槐树下，银镯子在袖中闪了闪，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断骨台比记忆中更破了。
台边的青石板裂着蛛网似的缝，据说都是被铁掌门的人用掌力震的。
此刻台中央立着个铁塔般的汉子，赤着上身，胸膛上纹着只张牙舞爪的黑熊，臂围比林昭的腰还粗。
铁臂熊赵山！报幕的小斯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溅在台柱上，铁掌门五大护法，一掌碎青石，三拳断檀木！
今日头阵，谁来讨教？
围观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林昭注意到几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缩了缩脖子，其中一个攥着铜钱的手背上青筋直跳——显然押了重注。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台阶。
木板发出吱呀轻响，像在替他数着心跳。
小崽子？赵山眯起眼，露出两颗发黄的虎牙，林家那个被逐的废柴？他突然爆发出大笑，震得台边的酒旗猎猎作响，老子还以为来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合着是条丧家犬？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被撕去族牌时，三长老也是这样笑的；母亲咳血倒在他怀里时，围观的族人也是这样笑的。
他望着赵山臂上暴起的青筋，忽然想起《虎啸拳》里的口诀：观其势，破其僵。
怕了？赵山往前踏了一步，地面的碎石被震得跳起来，怕就滚下去，省得老子动手时......
话音未落，林昭动了。
他脚尖点地，身形如游龙般错开赵山横扫的铁拳。
《游龙步》的步法在记忆里翻涌，母亲曾在他小时候牵着他的手，在庭院里踩着青砖缝练步，说武之一道，先求不挨打。
此刻他的影子在赵山身侧晃了三晃，赵山的拳头便跟着砸了三次——每一次都擦着他后颈的碎发，带起腥风。
躲！
接着躲！赵山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鼓成蚯蚓，老子看你能躲到......
林昭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右拳在身侧缓缓抬起，掌心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经脉里烧。
这是《虎啸拳》的起手式伏虎，母亲说过，真正的虎，从不在扑击前乱叫。
赵山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看见那少年的瞳孔里有金光闪过，像淬了火的剑刃。
等他想收势时，拳头已离林昭的面门不过三寸——却见少年的拳突然加速，带起虎啸般的风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肘弯。
咔嚓！
这声脆响比铜锣还利落。
赵山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垂下来，指节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却已没了半分力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先尝到满嘴的腥甜——方才收势不及，牙齿咬穿了舌尖。
你......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台柱上，你用了阴招！
阴招？林昭擦了擦拳头上的血，那是赵山肘骨碎裂时迸的。
他望着台下瞬间死寂的人群，忽然笑了，你一掌碎青石时，青石说你用阴招了吗？
台下炸开一片喧哗。
有赌客摔了酒碗，骂骂咧咧地揪着庄家的衣领；有卖糖葫芦的老头直拍大腿，说早该押这小子；更多的人则盯着林昭染血的袖口，眼神里烧着不服气的火。
叮——检测到愤怒值 200，嫉妒值 100。
当前负面值：4200。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时，林昭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昨夜在破庙，姜老头说先天道体最忌藏拙，此刻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忽然明白那些投来的目光是什么——是养分，是他往上长的肥料。
第二场！报幕小斯的声音都在发颤，铁掌门二弟子雷猛！
林昭抬头，正看见个穿玄色劲装的青年跃上擂台。
那青年眉骨有道刀疤，正用拇指抹着腰间的短刀，嘴角扯出个阴狠的笑：小废物，断了赵叔的胳膊，你以为能活着下台？
林昭没答话。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赵山骨茬擦过的痕迹。
系统空间在意识里浮现，拳意阁的光膜上，《裂云腿》残篇的兑换提示闪着幽蓝的光——需要5000负面值。
他活动了下手腕，听见骨骼发出轻响。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正正照在断骨台的断字上，把那个字的裂痕照得透亮。
雷猛是吧？林昭抬起眼，金芒在眸底流转，让我看看，你骨头，比赵山硬几分。林昭望着雷猛跃上台时带起的玄色劲装下摆，耳中系统提示音仍在回响——方才击败赵山后，台下赌输的铁掌门附庸们骂声掀翻瓦檐，几个自恃武勇的青年攥着拳头瞪他，嫉妒值与愤怒值如潮水般涌来。
此刻负面值一栏明晃晃显示着5300，正够兑换《裂云腿》残篇。
系统，兑换。他在心底低喝。
识海瞬间泛起涟漪，拳意阁的光膜骤然亮起，一本青纹古籍从中飘出，封皮上裂云二字如刀刻般刺入意识。
林昭眼前浮现出无数虚影：赤膊的武者在暴雨中腾跃，腿部肌肉如虬龙盘绕，每一次踢击都撕裂云层，落足处青石板碎成齑粉。
他感觉右腿筋脉发烫，像是被火舌舔过，又有清凉的气流顺着足少阴经直冲丹田——这是系统在帮他梳理腿法脉络。
发什么呆？雷猛的短刀重重拍在台边，刀疤从眉骨扯到下颌，老子这就送你去陪赵叔！他双臂突然绷直，肌肉鼓胀如铁砣，皮肤下隐约有青黑色纹路游走，正是铁掌门压箱底的金刚劲。
林昭瞳孔微缩。
他记得姜老头说过，金刚劲练至小成可硬抗钝器，大成者能接刀剑。
此刻雷猛的拳头已裹着腥风砸来，带起的气浪掀得他额前碎发乱飞。
裂云腿·起！他默念图谱中的口诀，右腿突然发力。
原本因淬体七重受限的爆发力如开闸洪水，腿部筋脉传来细密的撕裂痛，却让他的身形比往日快了三成。
他斜斜跃起，避开雷猛直击心口的铁拳，在空中旋身，左腿虚点雷猛肩头借力，右腿如破云利箭直取其胸口。
砰！
这一腿结结实实撞在雷猛护心的金刚劲上。
林昭感觉踢中了块烧红的铁板，震得脚踝发麻，却见雷猛的瞳孔骤缩——他的金刚劲竟被这一腿撕开道细缝！
青年踉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血丝，显然内腑受了震荡。
怎么可能？雷猛吼着扑上来，这次换用双掌劈砍，掌风刮得林昭脖颈生疼。
但他的动作在林昭眼里慢了半拍——《裂云腿》的图谱还在识海流转，每一个踢击角度都被拆解成慢镜头。
林昭侧身闪过劈向面门的右掌，趁雷猛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之际，一记侧踢踹在其膝弯。
咔！
雷猛单膝跪地，额角冷汗直冒。
他能清晰听见膝盖骨发出的哀鸣，金刚劲在剧痛中溃散，露出底下青肿的皮肤。
林昭却没停手，借着前冲之势旋身，左腿如钢鞭扫向对方后颈——这是《裂云腿》中断云式，专破护体罡劲。
噗！
雷猛被踢得飞出台外，重重砸在赌桌堆里。
酒坛碎裂的声响中，他吐着血沫抬头，正看见林昭立在擂台边缘，衣袂被风掀起，眸中金光比正午的日头还亮。
这……这还是林家那个废柴？
铁掌门的金刚劲都扛不住他一腿！
台下炸开锅。
卖糖葫芦的老头把竹签甩得噼啪响，之前骂林昭的赌客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铁掌门的几个弟子冲过去扶雷猛，却被他挥开手——青年的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犬，死死盯着台上。
好。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擂台角落传来。
林昭转头，正看见姜老头倚着台柱，灰布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青铜虎符。
老人捻着白须，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铁掌门门主雷战脾气暴得很，你断了他两个心腹的骨头……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台柱，有人要杀人灭口了。
林昭后背突然泛起寒意。
他下意识旋身，正看见一道寒光从西市的屋檐后掠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箭头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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