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转头看向站在堂屋门口,身体有些紧绷的陆同志。
终于好奇战胜了饥饿,她放下饼,道:“你父女俩闹矛盾了,大宝怎么哭着跑出去了?”
陆怀川听到声音后,才将目光从大宝刚才哭泣逃跑的背影上移了回来,然后落到了许知夏那双有红痕的细手上。
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舒展,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挥挥手道:“就擦破点皮儿,不碍事。”
她没打算解释,毕竟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陆怀川看着她那故作轻松的表情,心里反而更过意不去。
他抿了抿唇,嗓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我知道刚才不是你推的,你没有错。”
“???哈?”许知夏眨了眨眼,嘴角翘起,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和惊讶。
她歪着头,双手环胸,故意逗他:“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刚才真是我推的呢?”
“你不是这样的人。”陆怀川语气笃定,可被她这么直白地盯着,耳根莫名有些发热,又补了一句,“就是一种感觉。”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傻气,不由得绷紧了脸。
许知夏见他被问住,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再追问,转而举起手里的槐花饼,晃了晃:“吃饼吗?我用鸡蛋和面粉裹了槐花炸的,要不要尝尝?”
四五月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混着油煎面食的焦香,格外诱人。
陆怀川接过饼,低头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裹着清甜的槐花,竟比他想象中好吃许多。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嗯,好吃。”
他原本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市娇姑娘,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手艺,心里不由得对她改观了几分,不仅善良不矫情,而且厨艺也好。
他斟酌了一下,认真道:“这手艺可以出摊了。”
“真的假的!”许知夏眼睛一亮,笑容瞬间灿烂起来,连语调都轻快了几分,开始滔滔不绝道:“我改天去镇上集市试试水,看看赚钱不,总不能在你家白嫖。”
她正愁着自己干点什么工作去赚钱,这生意不就来了吗?
许知摩拳擦掌,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而陆怀川却眉头一皱,眼神略带疑惑:“嫖?”
许知夏一噎,差点咬到舌头,赶紧抬手摸了摸嘴唇,干笑两声:“嘴瓢了嘴瓢了,是‘白吃白喝’!”
————
陆母家。
陆怀川带着许知夏来坦白婚事,许知夏也没想到他这么勇,直接带着她冲进了堂屋。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迎接大战。
“妈,我打算和许知夏结婚!您不是让我找个人成家吗?现在我找到了。”
陆母瞪着眼,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伸出食指指着陆怀川:“你个逆子,就知道你看上了这个狐狸精,在河边就勾眉搭眼的,果然让我猜中了!”
“你是不是气死我才满意,咱家可是有婚事在身上的,你要不要脸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陆母嗓音尖利而刺耳,气得直拍大腿。
陆怀川反驳道:“妈,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不作数。”
“就算不同意那门婚事,我也不同意这个狐狸精进入咱家!”
战况正激烈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甜得发腻的夹子音:“大姨,陆表哥~”
许知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微胖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
圆盘脸上扑着两坨自然的粉红,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刻意垂在胸前,随着她扭捏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眼睛在看见陆怀川时明显亮了几分。
陆母一见外甥女朱梦娇来了,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拽住朱梦娇的胳膊往怀里带,亲热得像是见了亲闺女:“哎哟我的娇娇啊,快让大姨看看!”
“大姨,我想你和陆表哥了,来家里住两天好不好嘛~”朱梦娇顺势往陆母身上靠,声音黏糊得能拉出丝来。
许知夏听得浑身一激灵,胳膊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好家伙,这嗓子黏糊的能当场拉出三斤麦芽糖。
陆母拍着她的手背连声道:“傻孩子,这就是你家!住一辈子都行!”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许知夏一眼。
许知夏挑了挑眉,作为当事人的她突然觉得手痒,特别想嗑点瓜子。
这戏码可比村口放映的露天电影精彩多了。
“家里没地方住,你还是回去吧。”陆怀川脸色阴沉,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他太清楚母亲打的什么算盘了,太阳穴气得突突直跳。
陆母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猛地转身,双手叉腰,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你反了天了!”
她扯着嗓子吼,唾沫星子飞溅,“只要老娘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家就轮不到你做主!”
她一把将朱梦娇拽到身前,“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认定的儿媳妇只有娇娇!某些不知哪来的野丫头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着还狠狠剜了许知夏一眼,眼神里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
朱梦娇躲在陆母身后,假装害羞地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偷偷抬眼瞄陆怀川,却发现对方根本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顿时委屈地撅起了嘴。
“妈,我从来都把梦娇当妹妹,没有这种想法。”
陆母突然开始浑身颤抖,双手捂住心脏,直接毫无征兆地躺了下去。
表妹朱梦娇吓得赶紧接住她,“大姨!你可不能有事啊?”
陆怀川早就摸清了套路,陆母只要说不过就装晕,他语气无奈道:“妈别装了。”
见陆母没动静,陆怀川还是心中一紧,彻底慌了神,急忙蹲下身去扶。
许知夏嘴角一勾,抬起手扯了扯陆怀川的袖子,夹着声音道:“陆哥哥~还是把妈扶进去吧,我看妈不像装的。”
许知夏喊“陆哥哥”的时候,朱梦娇眼神颤了下。
许知夏喊“妈”的时候,陆母气得胸膛都抖了。
不就是恶心人嘛,谁不会呀!
不过,她就更加确实陆母是装的。
陆怀川脑子一团浆糊,疑惑许知夏的语气,但身体却老实做了。
陆母被平放在床上,神态平静,一副死状。
许知夏心中咂舌:啧啧,是个老演员了。
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有这纯情炉火的演技,不演戏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