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陆怀川声音陡然提高，老太太已经抱着孩子往土路上走，解放鞋踩得泥土四溅。
陆怀川急得要去追，又顾及着背上的许知夏。
许知夏见他有些为难，要不你先去追你妈。
许知夏下意识抚了抚散乱的鬓发，指尖触到脸颊时还带着微微的颤意。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还挺开心的。
许知夏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只见他眉头紧锁，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显然也为方才的闹剧烦心。
陆怀川确实拿自家母亲没辙。
方才他仔细检查过小宝，孩子除了受惊哭闹外并无大碍。
此刻见许知夏白皙的脸颊上还贴着湿哒哒的发丝，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只低声道：“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许知夏摇摇头，扯出一个笑。
怎么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婆媳大战呢。
两人到了卫生院。
护士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一边利落地清理伤口，一边絮絮叨叨：“这么水灵的姑娘，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沾了药水的棉签按在伤口上，许知夏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忍着点。”护士抬头瞪了陆怀川一眼，“当丈夫的也不知道护着点媳妇儿，回去记得伤口别碰水，辛辣发物都不能吃。”
媳、媳妇？
陆怀川耳根瞬间烧得通红，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在瞥见许知夏的眼神后闭上了嘴。
也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当成夫妻反倒省去不少麻烦。
许知夏感觉到陆怀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
“你在这等着，我出去一下。”陆怀川突然起身，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蓝布包裹，隐约透着股淡淡的香气。
许知夏虽然好奇，但由于两人也是半路相识，便识趣地没有多问。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她望着远处零星的灯火，心里直发愁。
可要赶紧找到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啊！
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知道大麦村怎么走吗？”
男人背着她，扭过头来，眉目硬朗，他点点头：“知道，我就是大麦村的。”
“这么巧！”许知夏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你能带我去找个人吗？”
陆怀川微微皱眉，有些不爽。
但又说不清哪里不爽利。
村里有养殖场，他作为厂长自然要多个心眼子，不能随便带外村人进去，免得有人使坏。
“你要找谁？”他语气谨慎，“是亲戚？男的还是女的？”
“找我未婚夫。”许知夏老实回答。
陆怀川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姑娘已经定亲了。
他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烦躁。
“他叫陆怀川。”她又补了一句。
“啊？”陆怀川本人一愣，下意识应了声。
“你答应什么？我又没叫你。”许知夏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
陆怀川耳根微热，赶紧岔开话题：“你……大老远跑来找他，一定很喜欢他吧？”
“才不是！”许知夏撇撇嘴，反正对方是个陌生人，她索性一股脑倒苦水，“我是被家里逼婚才逃出来的！他们非要我嫁个没见过面的老男人，听说都三十岁了！”
陆怀川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古怪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三十岁……很老吗？”
“当然老！我才二十！”许知夏吹了吹额前的刘海，一脸嫌弃，“城里像我这么大的姑娘，谁愿意嫁个半老头子？”
“咳咳咳——”陆怀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他手臂一紧，把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背得更稳当些。
“那个……”许知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追问，“你认识陆怀川吗？他……人怎么样？”
许知夏趁机扒扒男人的底细，给自己心理防备。
陆怀川沉默两秒，闷声道：“认识，但不熟。”
“不熟啊，真是可惜了。”
“对了你叫啥？我叫许知夏。”
许知夏这才想起来问对方的名字。
陆怀川听到名字后，心里打起了鼓，昨天才有人来传信儿，说女同志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与相好私奔。
这一转眼，人却趴在了他背上。
陆怀川心情有点烦躁，复杂。
“我们大麦村的都姓陆，你叫我陆大哥就好。”陆怀川声音低沉，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一片阴影。
“行，陆大哥。”许知夏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你能帮我找一下陆怀川吗？我找他有要紧事。”
陆怀川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什么事？
八成是退婚的事。
他垂下眼睛，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粗粝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
“行。”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不过他住在东大队，我在西大队，村子大有些距离，我明天帮你找。”
夜风掠过麦田，掀起层层叠叠的沙沙声。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村头，一栋崭新的平房静静矗立在月光下。
陆怀川暗自庆幸这个时间村里人都已歇下，背着个姑娘回家也不会引人注目。
“吱呀——”木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怀川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许知夏跌坐在条凳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摆早已被夜露浸透，此刻被风吹得半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许知夏被背来一路，全靠着男人的背暖着，倒不觉得冷，现在却冷了起来。
“阿嚏！”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让她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冷得厉害，指尖都泛着青白。
“你先坐。”陆怀川背对着她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在白墙上摇曳。
许知夏看着男人宽厚结实的背影，竟不吭不声地背了她一路，连个累字都没喊过，期间许知夏说过两次她自己下来走，男人也是没同意。
有一说一，这男人体力可真好，比酒吧男模还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