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像是在为他的焦虑配乐。
他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木箱子，打开后，一股尘封的霉味和淡淡的朱砂香气扑面而来。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符，是他照着祖传那本破书自学的，用的是文具店买的毛笔和墨汁混合的朱砂，也不知道灵不灵。一小瓶号称“黑狗血”的玩意儿，其实是菜市场买的公鸡血兑的墨水。还有一个小罗盘，指针晃晃悠悠，跟喝醉了酒似的。
“唉，真是寒碜。”林墨拿起一张“镇宅符”，对着灯光看了看，上面的符文跟鬼画符似的，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客厅角落里那团最阴冷的地方，试探性地开口：“那个……瑶瑶啊，商量个事儿呗？”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两度。
林墨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继续说：“你看，待会儿我要去对面‘上班’了。你呢，就在家好好待着，别跟过去。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要是搞不定，你再……再那个啥，稍微释放一点点你的王霸之气，把它吓唬吓唬就行，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免得脏了你的手。”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脸皮发烫，简直就是变相求援。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那股阴冷的气息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刚刚对着一堵墙说了半天废话。
“行，你牛。”林墨撇撇嘴，将破烂装备往一个布兜里一塞，自暴自弃地想，求人不如求己，今天就让这位鬼妻大人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半吊子”的专业精神。
子夜时分，阴气最重的时候，林墨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对面的防盗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王雨欣显然一直在等他。
林墨推门进去，一股比他家更浓郁的阴寒气息瞬间包裹住他。这股寒气不只是冷，还带着一种黏腻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怨毒。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王雨欣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脸色惨白如纸。看到林墨，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站起来，却因为紧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林大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嘘。”林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问，“小雅呢？”
“在……在房间里，她刚睡下没多久。”王雨欣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
林墨点点头，从布兜里掏出那个不靠谱的罗盘。指针刚一拿出来，就像疯了一样疯狂旋转，最后“啪”地一声，直直指向小女孩的房间。
“妈的，还挺准。”林墨小声嘀咕了一句，给自己壮了壮胆。
他示意王雨欣待在原地，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向那扇门。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怨毒的气息就越是刺骨。门缝里，隐隐约约飘出了一段歌声，很轻，很细，像蚊子哼哼，却清晰地钻进林墨的耳朵里。
“一二三，拉勾勾……”
“红衣姐姐门后头……”
那童稚的嗓音，唱着诡异的歌词，让林墨后背的汗毛瞬间全部立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手搭在门把手上，猛地一推。
“吱呀——”
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洒进来，勾勒出床上一个小小的轮廓。
小雅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上，身体随着歌声的节奏，一前一后地轻轻摇晃着。
“四五六，拍皮球……”
“拍完跟你走……”
林墨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他悄悄摸出一张黄符，夹在指间，一步步挪了进去。
“别回头，别回头……”
小雅的歌声还在继续，那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无比诡异。
“回头就没头……”
歌声在这里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墨停下脚步，紧张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正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迅速凝聚。
突然，坐在床上的小雅，停止了摇晃。
她的头，开始以一种违反人体构造的角度，缓缓地、一格一格地，朝着林墨的方向转过来。
脖颈处传来“咔吧、咔吧”的骨骼错位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墨头皮发麻，手心全是冷汗。
终于，那张脸完全转了过来。那是一张属于小雅的脸，但上面却挂着一抹不属于孩童的、阴森诡异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正直勾勾地盯着林墨。
“你……也想跟我玩吗？”“小雅”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个童音，语调却变得又尖又长，充满了恶意。
“我艹！”林墨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手里的黄符想也不想就扔了过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黄符在半空中“噗”地一下自燃起来，化作一团小小的火光，冲向小雅。
然而，就在火光即将触碰到小雅的瞬间，“她”只是咧嘴一笑，轻轻吹了一口气。
呼——
一股阴风凭空出现，那团小小的火光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
林墨瞳孔骤缩。
完蛋，碰上硬茬了。
“咯咯咯……”“小雅”发出一连串空洞的笑声，她从床上飘了下来，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的头发无风自动。
“不好玩……你的东西，不好玩……”
随着她的话音，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到冰点，墙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白霜。桌上的玩具车、布娃娃，一个个自己动了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十几双玩具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林墨。
林墨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是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更为古老和深邃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从林墨身后涌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这股气息霸道，冰冷，却不带丝毫怨毒，反而有种君临天下的威严。
正在狞笑的小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它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林墨的身后，仿佛那里站着什么让它无法抗拒的恐怖存在。
房间里那些自己乱动的玩具，也瞬间静止，摔了一地。
小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不再理会林墨，化作一团黑影，“嗖”地一下缩回了房间最阴暗的角落，消失不见。
小雅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熟睡。
房间里的阴寒怨气，顷刻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林墨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知道，又是柳瑶。
她终究还是跟来了。
林墨又气又恼，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转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你早就知道它不好对付，对不对？”
片刻的沉默后，柳瑶那清冷如冰的声音，第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响起。
“它的执念，系于此城一物。强驱无用，唯有……解结。”
解结？
林墨一愣，追问道：“什么结？怎么解？”
然而，脑海里再也没有任何回应。那股属于柳瑶的、君临天下的气息也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林墨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有那首要命的童谣。
“执念……系于一物……”
林墨看着床上熟睡的小雅，又看了看那团黑影消失的角落，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事儿，光靠“捉”是没用了。
得查。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