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那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颤抖，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
“他是……‘理之律者’？！”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声音虽轻，却又带着雷霆万钧的重量，让周围正准备围过来询问情况的女武神们，全都为之色变，停下了脚步。
姬子的脑子，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片混乱的空白。
“那个总是戴着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有些学者式古板的男人……”
“竟然……是律者？！”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让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我们……我们天命女武神，毕生都在与律者为敌！我们的职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律者！”
“而他！他竟然就是我们最强大、最可怕的敌人之一？！”
一股荒谬到极点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数次与瓦尔特接触的画面。
他彬彬有礼的问候，他沉稳睿智的眼神，他耐心解答学生疑问时的温和话语，他递过来的那些写满了复杂公式的研究资料……
过去，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理所当然。
但现在想来，每一幕，都像是一张张精心伪装的面具，让她感到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我们竟然……我们竟然毫无察觉！”
“让一个律者，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律者，在学园里来去自如！”
“我们甚至……还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老师’？！”
“如果……如果他当时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恶意……”
姬子不敢再想下去。
一股冰冷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她贴身的作战服。
但极致的恐惧过后，更深、更浓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瓦尔特·杨。
这个曾经在她看来，值得尊敬，却也仅此而已的名字。
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危险，却又充满了致命吸引力的谜团！
……
星穹铁道世界。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内。
“锵锵！快看！这是我新拍到的照片！我把它命名为‘丹恒沉思录’！”
三月七正举着她心爱的相机，一脸得意地向穹和星展示着自己的最新大作。
照片上，丹恒正靠在窗边，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颇有几分高冷男神的气质。
丹恒本人只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继续查阅着智库。
穹和星则是饶有兴致地凑在一起，对照片里丹恒的发型评头论足。
而沙发上，他们最敬爱的杨叔——瓦尔特·杨，正戴着眼罩，闭目养神，对周围的打闹充耳不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车厢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直到，那块光幕上的文字，再一次刷新。
当“瓦尔特·杨”和“理之律者”这两个词组，清晰地闯入众人视线时。
车厢内那快活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三月七脸上那活泼灿烂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动画，完美地、一帧不差地定格在了脸上。
她手中的相机，脱离了主人的控制，“啪”的一声，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
她那粉色的、如同宝石般的瞳孔，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放大。
她的嘴巴，缓缓地、缓缓地张开，形成了一个足以吞下一颗呜呜伯的夸张形状。
她就这么呆呆地愣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
“啊——！！！”
一声足以掀翻列车车顶，让帕姆以为遭遇了星际海盗的世纪尖叫，响彻了整个观景车厢。
“杨、杨、杨叔是——律者？！”
她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仿佛屁股底下装了弹簧。
她指着光幕的手指，因为激动和不敢置信，正以一种极高的频率疯狂地颤抖着。
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律者”到底是什么，但光听“掌握神的权柄”这几个字，就感觉不是一般的厉害！
然后，她又用那根颤抖的手指，难以置信地指向了已经被她吵醒，正一脸错愕地摘下眼罩的瓦尔特。
“那个…那个很厉害的，会使用‘神的权柄’的‘律者’？！”
“就是那个每天和我们一起喝茶看风景，偶尔还会给我们讲冷笑话，甚至会因为动画剧情而感动落泪的杨叔？！”
三月七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出现了严重的、不可修复的裂痕。
丹恒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在尖叫声响起的瞬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智库中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紧紧地锁定了光幕。
他第一时间，就在脑海中将“律者”这个陌生的概念，和智库中关于“星神令使”的描述进行高速比对分析。
但当他看到“瓦尔特·杨”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静面庞，也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裂痕。
他握着击云枪的手，下意识地猛然收紧了。
“律者……由人类转化……掌握权柄……”
丹恒的内心，正在飞速地运转。
“这股力量的性质，似乎与星神赐予的令使之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令使是接受了星神的目光，行走的命途化身。而律者，似乎是被一种名为‘崩坏’的灾祸本身所选中……”
“杨叔他……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他的思绪变得无比复杂。
“他身上的力量，并非来自某位星神，而是源于他自身世界的灾祸——‘崩亥’？”
“他从未向我们提及过这些……”
“他的过去，他的故乡，他那沉稳的表象之下，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丹恒看向瓦尔特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审视与探究，而不仅仅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而在这一片震惊与凝重之中，星和穹的反应，则显得尤为……与众不同。
星，依旧是那个抽象派大师。
她默默地放下了手中正在把玩的小物件，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刚刚起身的瓦尔特面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位令人敬畏的长辈，也不像是在看一个深藏不露的强者。
更像是在看一件刚刚出土的、结构复杂、用途不明的、极其稀有的古代遗物。
眼神里，充满了纯粹到极点的好奇，而不是恐惧或者怀疑。
而穹，则是跟在她身后，一脸“你又要整什么活”的表情，随时准备吐槽。
在众人震惊的沉默中，在瓦尔特本人都感到有些发毛的注视下，星缓缓地、缓缓地开口了。
她用她那清冷无波的声线，对瓦尔特说出了一句，让观景车厢内所有人再次当场石化的话。
“杨叔，所以你的隐藏身份是管理员PLUS版？”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又是什么新词。
星又看了一眼光幕，似乎是在确认信息，然后继续用她那认真的语气补充道。
“理之律者的能力是将理解原理的事物拟态为现实……”
“也就是说……”
她得出了结论。
“你不仅能一键清空垃圾桶（世界），你自己本身……”
“还是一个可回收（由人类转化）、有害（崩坏能）、但又能自己动手造出各种限量版垃圾桶的……”
“究极复合型许愿机？”
“噗——！”
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说，星，你的比喻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啊！”
这番话，直接让现场那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转为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尴尬。
三月七张大了嘴，忘了尖叫。
丹恒紧锁的眉头，都出现了一丝松动。
姬子更是无奈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瓦尔特·杨，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震惊、以及被星的抽象比喻搞得哭笑不得之后。
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无奈、疲惫与释然。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复杂的光。
“啊，没错。”
他用一种被迫承认的语气，沉声说道。
“就像光幕上说的那样，我，瓦尔特·杨，是「理之律者」。”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补充道。
“不过，因为沾染了这个世界的‘开拓’命途，现在体内的崩坏能，也已经转化为命途之力了。所以……我应该算是无害的。”
他这半解释半安慰的话，让列车组的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杨叔还是那个杨叔！
三月七更是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
“吓死我了！原来杨叔在自己的世界，也是这么强的人啊！”
大家心中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既然杨叔自己都承认了，而且看起来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那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然而，三月七的好奇心，显然不止于此。
她眨了眨眼，又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比关心的问题。
“那……杨叔，你和那个……‘终焉之律者’，是什么关系啊？”
此言一出，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瓦尔特的身上。
是啊，既然杨叔是律者，那他和那个最强的、能重启世界的终焉之律者，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个问题，瓦尔特·杨，这位曾经的逆熵盟主，第二代理之律者，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那副欲言又止的沉重模样，让众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崩坏！
还在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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