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送去才怪。
他们可不舍得花一分钱，能买点药都算好了。
徐明哲心里了然，表情故作惊讶：“他们居然真的没送孩子去诊所啊，我本来还说要借钱给他们治病，可他们死活不愿意。”
王秀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明哲啊，你说建军那孩子......"
徐明哲心头一紧。
他太了解王奶奶的性子。
当年母亲病重时，就是这位老人天天送米送药，哪怕自家锅里只剩半碗糊糊也要分他们一半。
如今看到孩子受苦，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王奶奶，"他不动声色地挡在老人面前，仿佛不经意般提起，"您还记得村东头李寡妇家的小孙子吗？去年您去劝她别打孩子，结果......"
老人脸色一僵。
那件事村里人都知道！
李寡妇当场翻脸，第二天就到处说王秀兰"狗拿耗子"，气得老人病了好几天。
"那能一样吗？"
王秀兰梗着脖子，一辈子守着的那股倔劲儿上来了，"我是村妇女主任，管这些是本分！再说孙家那孩子看着那么可怜，这还没到满月呢，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脸上留疤，以后还得了？"
说心里话，徐明哲是真的不希望王奶奶和孙建军家里扯上关系。
孙建军这人，心眼小，刚愎自用。
上辈子王秀兰没少去孙家做工作，希望他们能够善待孩子，估计就是那时候，孙建军记恨上了王秀兰，后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其他腌臜事。
总之，没有把救命的话传到徐明哲耳朵里。
这一世，他虽然提前知道了一些东西，但谁知道孙建军还会做什么勾当，不能让王秀兰重蹈覆辙，去得罪孙建军。
可这话却不好说……
"您消消气。"
沈净秋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温温柔柔地插话，"王奶奶是好心，可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您要是说得太重，万一建军两口子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下来。
王秀兰张了张嘴，泄了气似的佝偻了腰。
她伸手摸了摸小鸿宇的脸蛋。
孩子冲她眨眨眼，看起来很有灵气。
"净秋说得对。"
老人长叹一声，"当年我大儿媳......"
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发抖，"罢了，我明天就假装路过，再去瞅一眼，要是实在不成......"
"您别自己去！"
徐明哲声音陡然拔高，把怀里的小鸿宇都吓了一跳。
见老人诧异地看着他，连忙放缓语气："我的意思是......狗咬孩子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你要是老去，估计大家看到了会一直传这事，孙家都抬不起头啊。"
王秀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打量他："明哲啊，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
徐明哲微微一笑，低头给儿子掖了掖襁褓，轻声道："您就当......我当了爹以后，胆子变小了吧。"
王秀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那是当爹了以后，人稳当了，心性也定了。成，听你的。这段时间我少去孙家，这事赶紧过去了最好。"
徐明哲心头微松，却又想起前世那个雨夜。
王秀兰去低保户家里帮忙，回来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没带手电，也没打伞，独自一人不小心就摔在泥泞小路上。
一两个小时后才被人发现。
从那之后，身子就垮了。
当时他沉浸在丧妻之痛里，也没帮上什么忙，后来更是自顾不暇……
他喉结滚动，又说道："王奶奶，等净秋出了月子，我打算带浩哥去省城干活。"
“秦浩啊？”王秀兰诧异地挑眉，"那孩子……你倒是有心了，以他家里的情况留在村里，怕是要被耽误一辈子。"
"是啊，"徐明哲故作苦恼地叹气，"浩哥人实在，就是太耿直。我想着您见多识广，能不能带他在村里走动走动，教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一听要他帮忙，王秀兰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挺直佝偻的背，妇女主任的劲头又上来了："这主意好！浩哥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是块好料子！"
她掰着手指盘算，"村里人虽然不算多，但啥样的都有，多见识见识，以后出去才不会被骗，是个主意。"
沈净秋抱着孩子走近，闻言抿嘴一笑："王奶奶肯教，是浩哥的福气。"
"净秋啊，"王秀兰拍了拍她的手，"你坐月子这些天，我瞧着明哲是越来越会打算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徐明哲，"连给浩哥铺路都想好了，心里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太，好啊，你娘泉下之灵若是能看到，估计也能心满意足了。"
徐明哲心头一跳。
老人家的眼睛太毒，他这点心思怕是瞒不过。
果然，王秀兰下一句就戳破了他的心思："你是怕老婆子我摔着吧？"
夜风拂过院里的枣树，沙沙作响。
徐明哲张了张嘴，却见老人摆摆手："成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她伸手摸了摸小鸿宇的脸蛋，"有浩哥陪着，你们放心。"
等送走王秀兰，沈净秋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衣角："明哲，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跟我说说吧，我们一起商量。"
徐明哲揽住妻子的肩膀，感受着怀里小鸿宇均匀的呼吸："我想等咱们去省城时，带王奶奶跟咱们一起住。"
他声音发紧，"就说……就说需要人帮忙带孩子，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这主意好！"
沈净秋眼睛一亮，"我也算是看出来了，王奶奶四个孩子都不顶用，她对你有恩情，对我也好，咱们给她养老！"
听到这话，徐明哲心里一阵妥帖。
自家媳妇儿就是懂事。
沈净秋又想起什么，犹豫道："可她那些孩子能答应吗？"
"每月给五十块钱。"徐明哲斩钉截铁地说，"就说是请她当保姆的工钱。"
这个数能抵得上城里工人小半个月工资。
沈净秋噗嗤笑出声，“好，都听你的。”
徐明哲望着月光下妻子温柔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从村里人嘴里听来的故事。
王奶奶生了重病，临终之后，她那四个儿子为丧葬费推诿的嘴脸。
他喉头发苦，轻声道："值得的人，花多少钱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