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凤仪宫内烛火通明,将太后雍容华贵却不失威严的面容映照得晦暗不定。
海棠朵朵一身劲装,垂首立于殿下,将白日里御书房外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以及刺客诡异的覆灭,一五一十地向太后禀报。
她的声音平静,却难掩其中蕴含的惊疑。
“……那些刺客,至少有数名是八品好手,身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攻势凌厉,目标明确,直指陛下。”
“然而,就在微臣被其中最强者缠住,无法分身之际,围攻陛下与……与庆国四皇子李承影的数名刺客,却在瞬息之间,尽数毙命。”
太后原本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鹰隼般盯住了海棠朵朵:“瞬息之间?尽数毙命?”
海棠朵朵螓首低垂:“是。微臣事后查看,那些刺客死状诡异,仿佛被无形巨力碾压,骨骼尽碎,却无明显外伤。出手之人,干净利落,未留丝毫痕迹。”
大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裂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当时,除了你与战豆豆,还有何人在场?”太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
“回太后,唯有……庆国质子,李承影。”海棠朵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承影?”太后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名字,“那个庆国送来的人质?一个在冷宫里待了数年,懦弱无能的四皇子?”
她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与不信。
海棠朵朵沉默片刻,似在组织言辞:“太后,此人……绝非表面那般简单。陛下遇刺,他从始至终镇定自若,甚至在刺客攻来之时,亦未见丝毫慌乱。而且……”
她顿了顿,将李承影在御书房内点破宋王阴谋,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情形也简略说了一遍。
太后听着,脸上的轻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与警惕。
一个被忽视多年的质子,一个传闻中怯懦无为的皇子,竟能在生死关头面不改色,还能一语道破朝堂迷局?
这太反常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是他杀的?”太后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微臣不敢断言。”海棠朵朵微微摇头,“微臣并未亲眼目睹他出手。但……除了他,当时并无其他高手在场。而且,事后陛下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微妙。”
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身旁的紫檀木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风浪比海棠朵朵吃过的盐都多。
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尤其,此人还是敌国皇子。
“哀家不管他之前是如何伪装,也不管他有何目的。”太后的声音陡然转冷,“既然他露出了狐狸尾巴,哀家就不能坐视不理。”
她目光如电,直视着海棠朵朵:“朵朵,哀家命你,今夜便去探一探这个李承影的底细。”
“记住,务必小心,不可打草惊蛇。哀家要知道,他究竟有何依仗,敢在北齐皇宫之内,如此有恃无恐。”
海棠朵朵心中一凛,躬身领命:“是,太后。”
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洒满皇城。
冷宫区域,更是寂静得如同鬼蜮。
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残垣断壁之间,几个起落,便已靠近了李承影那间孤零零的寝宫。
正是领了太后懿旨的海棠朵朵。
她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缓缓靠近那扇紧闭的窗户。
窗纸上,并未映出烛光,里面一片漆黑,仿佛主人早已安寝。
海棠朵朵凝神细听,里面也听不到丝毫呼吸之声。
她黛眉微蹙,难道此人警觉性如此之高,早已察觉了什么?
或者,他根本就不在寝宫之内?
她犹豫片刻,指尖微动,正欲以巧劲拨开窗栓。
就在此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陡然从心底升起!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海棠朵朵身形猛地向后一错!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划过。
若非她反应及时,此刻恐怕已被洞穿了咽喉。
海棠朵朵心中大骇,还未看清是何物偷袭,便觉眼前白影一闪。
一只通体雪白,体型娇小玲珑,却散发着与其外表极不相符的凛冽气息的狐狸,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的屋檐之上。
那狐狸碧绿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带着一丝人性化的戏谑,静静地注视着她。
好快的速度!好诡异的气息!
海棠朵朵心头警铃大作,这绝非寻常野兽!
她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已然出鞘,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那白狐似乎并不将她的戒备放在眼里,只是轻轻晃了晃蓬松的大尾巴。
下一瞬,白狐动了!
其速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海棠朵朵只觉眼前一花,那道白影便已欺近身前,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扑面门!
她急忙挥剑格挡。
“叮!”
一声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海棠朵朵只觉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短剑。
她借力向后飘退数步,脸上已满是骇然之色。
这只狐狸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那白狐一击不中,并未追击,只是轻巧地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之上,依旧用那双碧绿的眸子盯着她,仿佛在打量一个有趣的玩具。
海棠朵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
她乃堂堂九品高手,圣女之尊,岂能被一只畜生逼退?
“孽畜!看剑!”
她娇叱一声,身形如燕,主动发起了攻击。
剑光闪烁,招式精妙,每一剑都蕴含着九品高手的凌厉内劲。
然而,那白狐的身法却比她更为诡异灵动。
面对海棠朵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它总能以毫厘之差轻松避过,时不时还伸出锋利的爪子,在海棠朵朵的剑身上轻轻一点,便能轻易化解她的攻势。
海棠朵朵越打越是心惊。
这只狐狸的实力,绝对堪比八品巅峰武者,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寻常八品武者更加难缠!
它的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反击,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是在戏耍她一般。
寝宫之内,依旧一片漆黑,静谧无声。
李承影,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缠斗了数十招,海棠朵朵已是香汗淋漓,气息微喘,却连那白狐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她心中清楚,再斗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这只神秘的灵狐,显然是李承影的护卫。
仅凭一只宠物便有如此实力,那李承影本人……
海棠朵朵不敢再想下去。
她虚晃一招,逼退白狐,猛地借力向后跃出数丈,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冷宫的夜色之中。
白狐站在屋檐上,看着她狼狈逃离的背影,歪了歪脑袋,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身影一晃,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冷宫,重归寂静。
海棠朵朵一路疾行,直到远离了冷宫区域,才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宫墙,剧烈地喘息着。
她抬起手,看着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虎口处被震裂的细小伤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