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程默的衣领灌进脖子里，冰凉刺骨。他蜷缩在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手里攥着半瓶廉价的威士忌。酒液混着雨水在瓶口晃荡，就像他摇摇欲坠的人生。
再来一瓶。他将空瓶重重砸在柜台上，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她皱眉看了看程默脏兮兮的西装和颤抖的手指，先生，您已经喝得够多了。
程默不语，只是缓缓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紧盯着店员毫无感情。他摸出几张湿漉漉的钞票甩在柜台上，轻说，“再来。”
店员不禁打了个冷战“抱歉，我们打烊了。”随后便拉下了卷帘走开了。
雨水更大了。程默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酒精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他仿佛又看见那些灯光璀璨的舞台，听见掌声如雷。那时他还是天之骄子，被誉为东方李斯特的天才钢琴家。直到他再也写不出新的曲子，直到酒精成为他唯一的灵感来源。
一个水坑绊倒了他。程默重重摔在地上，酒瓶碎了一地。他躺在冰冷的雨水里，突然大笑起来。就这样结束吧，反正已经没有人需要程默的钢琴了。
先生？您还好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程默勉强睁开眼，看见一把蓝色的雨伞，和伞下一张关切的脸。是个年轻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走开。程默翻了个身，泥水溅到了女人的裤脚上。
您是...程默老师？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惊讶。
程默愣住了。多久没人叫他老师了？他挣扎着坐起来，这才看清女人的脸——圆眼睛，小巧的鼻子，右眉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我是林雨晴，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十年前上过您的大师课！女人蹲下身，不顾雨水打湿她的衣服，天啊，您怎么会
程默猛地别过脸去。耻辱感像潮水般涌来。他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曾经仰望他的人。
我送您回家吧。林雨晴伸手想扶他。
我没有家。程默甩开她的手，却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又摔倒。
林雨晴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那您跟我来。
程默想拒绝，但酒精和寒冷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任由林雨晴扶起自己，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旧车。
车里的暖气让程默打了个哆嗦。他靠在座椅上，看着雨水在车窗上蜿蜒而下。林雨晴递给他一条干毛巾，没有说话。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老旧的建筑前，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阳光社区音乐中心。
这是...
我工作的地方。林雨晴笑了笑，也是我住的地方。二楼有间空房，您可以暂时住下。
程默想说些什么，但一阵眩晕袭来。他只记得自己被扶上楼，倒在了一张干净的床上，然后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
当程默再次醒来时，阳光透过薄窗帘照在脸上。他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着了火。房间简单但整洁——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墙上贴着几张儿童画，色彩鲜艳。
门被轻轻推开，林雨晴端着一杯水和几片药走了进来。
醒啦？这是解酒药和止痛片。她把水递给程默，浴室在走廊尽头，有热水。换洗衣服我放在床头了，可能不太合身，但总比湿的好。
程默接过水杯，手指碰到林雨晴的指尖，他注意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有泥垢，而她的手干净修长，指甲剪得短短的。
为什么帮我？他终于开口问道，声音嘶哑。
林雨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因为您曾经帮助过我。十年前那堂大师课，您告诉我真正的音乐来自生活，而不是技巧。那句话改变了我对音乐的看法。
程默苦笑。他现在的生活就是一滩烂泥，哪还有什么音乐。
我是音乐治疗师，林雨晴继续说，这个中心主要帮助社区里的孩子和老人通过音乐获得治愈。我们有一架旧钢琴，音准不太好，但还能用。
钢琴。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程默的心脏。他已经两年没碰钢琴了，自从那次灾难性的音乐会之后。
我不弹琴了。程默生硬地说。
林雨晴点点头，没有追问。浴室就在那边，您先洗漱吧。午餐在十二点，一楼厨房。
门关上后，程默坐在床上发呆。阳光照在他脏兮兮的手上，这双手曾经能弹奏最复杂的曲目，现在却连杯子都拿不稳。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浴室，热水冲走了身上的泥泞，却冲不走心里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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