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僵持不下、佛光震荡、藤蔓意识在痛苦与暴怒中濒临崩溃的刹那——
“道友何须与一草木顽石动此嗔念?徒增业障耳。”
一个平和温润、带着几分悲天悯人却又隐含金玉之质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悄然响起。
随着声音,一道身影出现在佛光边缘。
来人面皮微黄,身形清瘦,身着简朴的淡金色道袍,手持一杆非金非玉、闪烁着七色宝光的树枝(七宝妙树)。他眉宇间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智慧,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笑意,眼神清澈,却仿佛能映照出世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正是接引的师弟,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
他并未直接对抗接引的佛光,只是轻轻一拂手中七宝妙树。
刷!
一道七彩霞光,如同最绚烂的匹练,轻柔地扫过藤蔓上方那片被接引佛光笼罩的区域。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法则的轰鸣。
那七彩霞光过处,仿佛拥有一种“刷落万物”的奇异伟力。接引那浩瀚磅礴、带着强行度化之力的金色佛光,竟如同被无形之手轻轻拂去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极其诡异地……被“刷”得淡化、消散!
笼罩藤蔓的恐怖精神威压和净化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藤蔓的意识如同溺水之人被猛地拉出水面,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同时袭来。核心处那点翠绿疯狂闪烁,几乎要因这剧烈的反差而熄灭。
接引的佛陀虚影在佛光被刷落的瞬间,微微晃动了一下,看向准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默许。他深知自己这位师弟的手段。
准提脸上那悲悯的笑意丝毫不变,目光温润地落在枯藤之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个金光灿灿、堂皇正大的葫芦上。
“善哉,善哉。”准提的声音依旧平和,“此宝戾气深藏,锋芒过盛,留在道友处,恐引杀劫缠身,于道友这初生之灵大为不利。不若由贫道代为保管,置于我西方八宝功德池中,以无边佛法日夜温养,化其戾气,蕴其祥和。待其锋芒内敛,返璞归真之日,道友若有所需,贫道自当奉还。此乃两全其美,于道友、于洪荒,皆是善果。”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不是强夺,是“代为保管”;不是觊觎,是“化解戾气”;甚至还许诺“日后奉还”!将强取豪夺包装成了悲天悯人的救赎!
藤蔓的意识刚刚从佛光度化的痛苦中挣扎出来,此刻听到这番“漂亮话”,只觉得一股比之前更甚的憋屈和寒意涌上心头!
无耻!太无耻了!
这准提,比那接引还要阴险百倍!接引好歹是明着“度化”,这准提却是笑里藏刀,不仅要抢东西,还要给它扣上“为你好”、“为洪荒好”的大帽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感交织。它知道,这准提看似平和,实则比接引更难缠!那七宝妙树刷落佛光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放……屁……!”藤蔓用尽最后力气,想凝聚意念反驳、控诉、怒骂!
然而,准提根本不给它任何“碰瓷”或“撒泼”的机会!
就在藤蔓意念刚刚凝聚的瞬间——
“道友执念深重,灵台蒙尘,还是静心休养为好。”
准提脸上悲悯之色更浓,仿佛在叹息藤蔓的“不识好歹”。他那只持着七宝妙树的左手,看似随意地朝着藤蔓轻轻一压!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没有法则显化的异象。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到无法想象、仿佛凝聚了亿万里须弥神山重量的恐怖意志威压,如同苍穹倾覆,轰然降临!
噗!
藤蔓核心处那点刚刚爆发过、还在顽强闪烁的翠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被巨石砸中,瞬间黯淡下去!意识如同被投入了万丈冰窟,瞬间被冻结、凝固!所有意念、所有反抗的念头,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被无情碾碎!
它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无法再发出!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恐怖的意志将自己新生的意识死死镇压、禁锢!
而准提的右手,那只空着的、修长白皙的手,已然如同穿透虚空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轻轻巧巧地、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搭在了那金光灿灿的斩仙葫芦的藤柄之上!
动作轻柔,仿佛情人摘花。
藤蔓的意识在恐怖的意志镇压下,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嘶吼!它“看”得清清楚楚!它想调动那枯槁的死气威胁,想引动那紫色葫芦的紫气,甚至想再次呼唤天道爸爸救命!但一切都迟了!在准提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无上伟力的一压之下,它的意识被彻底禁锢,如同琥珀中的飞虫,连思维都近乎停滞!
“此物戾气过重,煞气冲霄,留之恐成大患。贫道便依前言,暂为保管,以佛法化解,亦是功德。”
准提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搭在藤柄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一折!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藤蔓被禁锢意识深处的脆响!
那连接着金色葫芦与主藤的、看似柔韧实则蕴含法则之力的藤柄,在准提那看似轻巧的一折之下,如同朽烂的枯枝,应声而断!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法则的剧烈反噬。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断裂”!
在藤柄断裂的刹那,藤蔓那被恐怖意志压制的意识核心,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淬毒的冰锥狠狠贯穿!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混合着一种“根基被毁”的巨大空虚感,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它!
“呃——!!!”
无声的惨嚎在意识深渊中回荡!核心处那点翠绿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主藤上刚刚艰难生长出的一点点嫩绿新芽,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整个藤蔓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暴跌,重新跌落到比之前枯寂沉睡时更加深沉的死寂深渊!
它甚至无法“感受”到那个被夺走的金色葫芦了!那冥冥中的联系,被准提那轻描淡写的一折,彻底斩断!
“善哉。”
准提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善事,脸上悲悯的笑容依旧。他看也没看那气息瞬间濒死、意识被彻底镇压禁锢的枯藤,目光只在那断裂的藤柄处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这藤柄的坚韧,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强上那么一丝丝?但也仅此而已。
他手腕轻轻一转,那金光灿灿的斩仙葫芦便已落入他宽大的袍袖之中,消失不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至极。
“师兄,此间事了,戾气已消。我等当速回灵山,将此宝置于功德池中,以消其煞。”准提转身,对着接引虚影微微颔首。
接引的佛陀虚影低诵一声佛号,宏大佛光一卷,身影便与准提一同淡化、消失在这片混沌边缘。
佛光散去,梵音消弭。
息壤小丘上,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枯藤如旧,甚至更加枯槁、更加死寂。主藤顶端,那被硬生生折断的藤柄断口处,残留着一圈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七彩光晕——那是七宝妙树刷落时残留的法则气息。断口之下,再无金光葫芦的踪影。
藤蔓的意识,并未彻底湮灭。
它被准提那恐怖的意志死死镇压在核心最深处,如同被亿万钧神山镇压在无尽黑暗深渊的囚徒。那源自本源的撕裂剧痛和被强行掠夺的空虚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它。它甚至无法思考,无法愤怒,无法悲伤。
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死寂。
以及那断口处残留的、带着一丝悲悯意味的七彩光晕,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烙印。
时间,再次失去了意义。
混沌气流漠然地流淌,冲刷着枯藤焦黑朽败的躯壳,也冲刷着那道残留着七彩光晕的断口。
不知过了多久。
十年?百年?千年?
被镇压在黑暗深渊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死寂中,如同沉入最深海底的顽石。那源自核心翠绿的生命本能,在绝对的重压下,并未放弃。它如同最微弱的火种,在冰封的黑暗中,艰难地、以亿万年为单位地,试图重新点燃。
终于。
一缕极其微弱、微弱到近乎幻觉的意念波动,在那被七彩光晕笼罩的断口处……悄然滋生。
不是源自主藤核心,而是源自那被强行撕裂、被七彩法则气息侵染的……断口本身!
仿佛那断口残留的痛苦、被掠夺的愤怒、以及准提七宝妙树那“刷落万物”法则的细微残留,在漫长死寂的痛苦沉淀中,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变!
这股新生的意念,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与主藤意识截然不同的……锋锐!一种被强行折断、被强行掠夺后滋生的……戾气!一种对那七彩光芒本能的……吞噬渴望!
它像一条在断口处新生的、无形的根须,极其艰难地、贪婪地……开始主动“吮吸”断口处残留的那一丝丝七彩光晕!
每“吮吸”一丝七彩光晕,这股新生意念就壮大一分,那断口处的木质似乎也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改变,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隐带七彩流光的奇异质感。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联系感”,跨越了无尽遥远的时空,如同无形的丝线,隐隐指向了西方,指向了那被夺走的……金色葫芦!
而枯藤主藤核心深处,那点被镇压的翠绿,在这股断口处新生意念的微弱刺激下,也极其极其艰难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如同深埋地底亿万年的种子,在感受到遥远同伴的呼唤后,第一次……试图破土。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彻底的死寂。
枯藤如万载朽木,扎根于混沌息壤,焦黑的主藤遍布裂痕,毫无生机。那道被七彩光晕笼罩的断口,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无声控诉着掠夺的暴行。六个宝葫芦(紫金、赤红、碧绿、混沌、蓝白、紫气)如同顽石,死气沉沉地挂着。
时间失去了意义,混沌气流是唯一的背景音。
然而,在那绝对死寂的表象之下,在那被准提无上意志彻底镇压的主藤核心深处,一点微乎其微的异变,正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在无声地积聚、涌动。
那点核心处的翠绿,并未真正熄灭。它被压扁了,碾碎了,散落在意识深渊的每一个角落,如同亿万颗微尘。每一粒微尘,都浸染着被撕裂的痛苦、被掠夺的空虚、被镇压的屈辱,以及……那七彩光晕中残留的、属于七宝妙树的“刷落”法则碎片。
痛苦与法则碎片交织、沉淀、在绝对的重压下相互磨砺、相互吞噬。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与新生双重特质的“韧性”,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百炼精钢,正在这死寂的深渊中悄然孕育。
与此同时,在那断口处,新生的、带着锋锐戾气与吞噬渴望的意念,正不知疲倦地、贪婪地“吮吸”着七彩光晕。每吞噬一丝七彩法则,那断口的木质就变得更加奇异一分,非金非玉,隐泛流光。那股跨越时空、指向西方斩仙葫芦的微弱联系感,也随着吞噬而一丝丝地增强、凝实,如同一条在黑暗中不断延伸的、无形的线。
主藤核心的亿万痛苦微尘,与断口处新生的锋锐意念,在漫长到令人发疯的死寂中,形成了一种极其隐晦的共鸣。痛苦滋养着锋锐,锋锐刺激着痛苦,循环往复。
洪荒大陆,风云再起。
紫霄宫三讲已毕,鸿钧道祖身合天道。圣位已定,大道之机(鸿蒙紫气)各有所归。洪荒格局,暗流汹涌。
这一日,天穹祥瑞隐现,混沌气流涌动。一道遁光自九天之上落下,直入洪荒大陆,目标直指——五庄观!
镇元大仙的道场,万寿山五庄观内,地仙之祖镇元子正与挚友红云老祖品茗论道,相谈甚欢。人参果的清香弥漫殿宇。
突然,观外虚空震荡,一道身披日月星辰袍、面容清奇古朴的身影踏空而至,周身散发着玄奥深邃的道韵,正是自混沌归来的——鲲鹏老祖!
鲲鹏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殿内一身大红道袍、敦厚带笑的红云。他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稽首道:“红云道友,别来无恙?紫霄宫一别,道友风采更胜往昔啊!”
红云见是鲲鹏,脸上敦厚笑容更甚,连忙起身还礼:“原来是鲲鹏道友!快请入内!镇元道兄处的人参果正好熟了,道友来得巧,快尝尝!”
鲲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面上笑容却愈发“和煦”:“多谢道友美意!贫道此来,非为口腹之欲,实是……有一事相求。”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红云,“紫霄宫中,道祖赐下圣位蒲团,此乃天定机缘。然则……道友所坐那第六蒲团,贫道观之,似乎……与吾之道更为契合?不知……道友可否行个方便,将此机缘……让与贫道?”
“让座?”红云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露出茫然和错愕。他生性仁厚,乐于助人,但这圣位蒲团乃道祖所赐,关乎成圣大道,岂是说让就能让的?他下意识地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眉头微皱,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开口。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僵持时刻——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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