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夜市牌坊,林章的手已经在老锅沿上摸了第七遍。
锈迹被他连夜擦得亮如新铜,锅底“同治十年”四个字在晨露里泛着青灰,像块沉在旧井里的碑。
铁器的冷硬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粗糙纹路。
“小林!”李婶端着蒸笼挤过来,竹篾掀开时白汽裹着肉香扑脸,夹杂着蟹粉的鲜甜与面皮的麦香。
她布满皱纹的手往林章围裙兜里塞包子,指尖碰到老锅的温度,惊得缩了缩,“这锅怎么这么烫?”
林章这才察觉掌心发烫,老锅像块烧透的炭,纹路里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不是水珠,是锅身吸饱了火气后渗出的油光,带着一股陈年油脂的焦香。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古法能量激活度87%,检测到宿主肾上腺素升高,是否开启‘肌肉记忆’模式?”他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百米外王氏集团的餐车——银灰色车身映着晨光,像把倒扣的刀。
金属反射的冷光刺得人眼眶发酸。
“各位街坊!”老张举着喇叭爬上台阶,制服第二颗纽扣崩开,露出底下印着“环保卫士”的红马甲,“百家宴开席!今年咱们比的不是花哨,是——”
他突然被台下一声嗤笑打断。
人群缝隙中,一双银色高跟鞋踏地而来,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发梢挑染的银灰和墨镜镜框同色,正是银狐。
她指尖敲了敲餐车冰柜,玻璃门里码着整齐的预制菜:宫保鸡丁的红亮、鱼香肉丝的酱色,每一盘的配菜间距都精确到毫米。
“张管理员,比的是‘安全’吧?我们王氏的中央厨房,每道工序都有SGS认证。”她的声音清冷,尾音却有一丝金属般的回响。
人群里传来炸串叔的嘟囔:“认证顶个屁用,上回我侄女吃他们预制的鱼香茄子,舌头麻了半宿。”
林章没回头,但听见铁签子戳进泡沫箱的闷响——那是炸串叔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塑料破裂的声音像咬碎一颗干果壳。
“开始!”老张的喇叭差点掉地上。
林章深吸一口气,老锅突然发出“嗡”的震颤。
他的手先动了:抓起泡发的金丝米粉甩向空中,晨光里米粉拉出半透明的丝,落回锅时正好裹上熬了三小时的骨汤。
油星溅在手腕上,疼意刚窜上来,记忆碎片就劈头盖脸砸下来:
雕花檀木桌前,白胡子老头拍着他的手背:“三起三落不是数数,是看米粉吸汤的势头——第一起要见金边,第二起要挂薄霜,第三起……”
“第三起要让米香把骨汤的鲜顶上去!”林章脱口而出,惊得旁边揉面的王爱花差点把面团摔了。
他握着锅铲的手稳得像钉在台面上,同一口锅里,左边爆炒着脆生生的芥蓝,发出“滋啦啦”的爆裂声;中间煨着吸饱汤汁的鹌鹑蛋,软嫩滑入锅底;右边翻着裹满酱汁的米粉,香气在高温中升腾成雾——三种火候在铁锅里各自绽放,锅气冲得头顶的灯笼直晃,纸糊灯罩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这不可能。”银狐的墨镜滑下半寸,露出眼尾紧绷的细纹。
她掏出手机快速按了两下,屏幕蓝光映得脸色发青,“现代厨房设备最多支持双灶同时操作,单锅三火……”
“叔!”林章突然感觉后腰被硬物顶了顶。
炸串叔不知何时挤到他身侧,油腻的手指塞给他半张泛黄的纸,指甲缝里还粘着锅底刮下来的锈,“从你那口锅底下剥的,我瞅着像老菜谱。”
残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字被锈迹盖住了,但“三魂取米香,七魄收汤骨”几个字清晰如刀刻。
林章瞳孔猛地收缩——这和他刚才闪现的记忆里,白胡子老头念叨的“三魂七魄”一模一样。
他手腕一转,往锅里撒了把深褐色的粉末,是昨晚从老锅底酱块里刮下来的,系统检测说“疑似宋代陈皮与野山椒的炭化混合物”。
香气“轰”地炸开,混着焦糖、发酵豆豉和炭火熏烤的复合气息,仿佛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味觉宝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蹲在长桌底下的小明——这孩子抱着炸串叔的肉串能蹲半小时,但此刻“啪嗒”摔了肉串,踮着脚扒拉桌布:“妈妈!是上次林叔叔给我留的米粉味,比上次还香!”
空气里浮动的香味勾起了人们舌尖的回忆,评委席炸开了锅。
退休的老厨师颤巍巍站起来,筷子尖指着林章的炒锅直抖:“这锅气……这手法……我在御膳房当学徒时,见过老掌勺做过一回!”
“检测到王氏集团菜品含焦亚硫酸钠、山梨酸钾……”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在林章耳边炸响,“浓度超标0.3%。”他手一抖,锅铲差点掉地上——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检测竞品。
银狐的高跟鞋“咔”地碾过地面。
她摘下墨镜,眼尾的细纹里凝着冷光,却在看见评委举着检测报告走向王氏餐车时笑了:“林老板好手段,连检测设备都能买通。”
“买通?”老张举着从环保局借的检测仪冲过来,屏幕上的数值跳得飞快,“王总监,这是实时上传省质检局的!”
人群哗然。
王氏团队的预制菜被端走时,装宫保鸡丁的瓷盘“当啷”摔在地上,红亮的酱汁里浮着半片没化开的白色粉末。
“这只是开始。”银狐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她转身时,银色发梢扫过林章的手背,带着一丝化学药剂残留的凉意,“有些规矩,不是几道老菜能破的。”
夜市的灯次第亮起时,林章瘫在摊位前的小马扎上。
老锅还在发烫,锅底却多了层灰白色粉末,用指甲一刮,沾在指腹上像细沙。
“系统,这是什么?”
“成分复杂,含活性炭、食用碱……疑似干扰‘毒素检测’模块的覆盖剂。”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机械音外的情绪,“有人趁你领奖时动了手。”
林章捏着那半片残页,纸角被汗浸得发皱。
炸串叔的身影从巷口晃过来,手里拎着个磨旧的牛皮纸袋——他白天说过,家里有本民国年间的《食经》,“说不定能对上”。
“小林。”炸串叔蹲下来,油渍斑驳的围裙蹭着老锅,“我今晚不摆摊了,咱把这破纸头研究明白。”他的手在残页上摩挲,指节因为常年串肉串而变形,“你说那白胡子老头……会不会和这锅有关系?”
夜市的风卷着米粉香钻进巷口,林章望着炸串叔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老锅缝隙里那半块酱块——或许答案,就藏在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刻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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