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路灯泛着昏黄的光,林章蹲在三轮车前搓了搓手。
指尖有些发冷,掌心却因紧张而微微沁出汗珠。
铁皮灶台上的铁锅还带着余温,他盯着塑料筐里泡发的腐竹发怔——半小时前这里明明码着整整齐齐的红薯粉条,怎么一转眼全变成了油亮亮的腐竹?
水面上浮着几片碎叶,映出一圈圈细密的波纹。
“叮——随机食材任务激活。”
机械音在脑内炸响时,林章差点撞翻旁边的酱油瓶。
玻璃瓶晃了几下,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
他猛地直起腰,后颈撞在三轮车棚的铁杆上,“咚”地一声闷响,疼得倒抽冷气,耳膜嗡嗡作响。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淡蓝色字体刺得他眯起眼:“今日限定食材:腐竹。请用腐竹代替粉条完成炒粉,任务完成可解锁【厨艺洞察】功能。”
“系统?”林章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左右。
喉咙有些干涩,仿佛吞了团棉花。
隔壁炸串摊的王叔正用长钳翻着肉串,油星子噼啪溅在铁板上,空气中弥漫着焦香;斜对角的烤肠车飘来甜腻的香气,两个穿校服的学生正凑在窗口数零钱,铜板相碰清脆作响。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三个月前他刚从出租屋的楼梯上摔下来,再睁眼就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原主是个父母早逝的孤儿,靠在夜市支炒粉摊勉强糊口,手机里还存着欠房东三个月房租的催款短信。
这三个月他起早贪黑备料,凌晨四点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菜,熬到后半夜收摊时,三轮车的车灯总是晃得他眼晕。
可系统?
他摸了摸发烫的太阳穴——原主记忆里可没这玩意儿。
“食材已自动替换。”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林章低头看向塑料筐。
原本泡粉条的清水里,腐竹正微微颤动,表面的褶皱吸饱了水,像朵半开的褐黄色木耳。
他伸手捞起一根,触感滑溜溜的,指甲掐上去立刻弹回原状——确实是新鲜的。
“妈,我饿。”
童声从左边传来,奶声奶气的,像是揉进了一团软糖。
林章抬头,看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扒着三轮车挡板,鼻尖沾着点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铁锅。
她身上的奶香味混着夜市油烟味,竟意外不难闻。
她身后的中年妇女皱着眉,手里提着刚买的青菜:“小蕊,咱们回家吃面条,这摊儿新的,指不定卫生不卫生。”
“阿姨,我这摊儿今天第一天试营业。”林章迅速扯下围裙擦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他想起原主留下的记账本,这个月的水电费明天就得交,“您看这腐竹是今早刚泡的,我给您和孩子炒一小份,不收钱,就当试个味道?”
李婶脚步顿住。
她打量着林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T恤洗得发白,围裙虽然旧却没沾油垢,灶台上的调料瓶码得整整齐齐。
铁锅边沿还有未洗净的油渍,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小蕊已经踮着脚去够桌上的辣椒罐,被她及时拽住手腕:“行吧,就一小份。要是不好吃我可不给钱啊。”
铁锅在火上烧得发红,林章往锅里倒了勺菜籽油。
油星刚跳起,他就抓了把蒜末扔进去,“滋啦”一声,香气立刻裹着热意窜出来。
小蕊扒着挡板的手更紧了,小脑袋跟着他的动作转:“叔叔,这个香香!”
“小蕊乖,坐边上等。”林章笑着应了句,手底下没停。
他抄起漏勺捞起腐竹,沥干水后“哗啦”倒进锅里。
腐竹碰到热油发出轻响,他快速翻炒,待表面微焦时加了勺自己熬的豆瓣酱——这是原主留下的秘方,用二荆条和小米辣磨碎,加冰糖和白酒腌了三个月的。
酱香混着辣椒的辛香在空气里炸开,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浪让林章眯了眯眼。
小蕊的眼睛更亮了,口水都快滴到挡板上了。
李婶原本还端着架子,这会也夹了一筷子。
腐竹吸饱了酱汁,咬下去先是酱香裹着微辣,接着是腐竹本身的豆香,Q弹得在齿间打颤。
她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小伙子,你这手艺行啊!多少钱一份?”
“八块。”林章刚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拍肩膀的声音。
他转头,看见穿蓝布衫的老头,头顶的白发被夜风吹得翘起一撮,手里还拎着半袋毛豆:“小张啊,我就说你这灶火稳当。”
“张大爷!”林章认出这是隔壁公园的管理员,平时总在夜市转悠,帮着调解摊主矛盾。
他赶紧搬了个凳子:“您还没吃吧?我给您炒一份?”
“不跟你客气。”张大爷一屁股坐下,瞥了眼李婶碗里的炒粉,压低声音道:“不过啊,最近夜市来了些不地道的主儿。上回老周的烤冷面摊,就有个探店的举着手机拍,说人家用烂菜叶——结果呢?人家那菜叶是早上五点去批发市场抢的头茬。”
林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穿黑T恤的男人正调整手机支架,墨镜反着光,胸前挂着“家乡味”的工作牌。
他手里的手机镜头正对着林章的塑料筐,刻意把镜头凑近腐竹:“家人们看,这摊儿用的腐竹都泡发得发白了,也不知道放了几天......”
“那是刚泡的!”小蕊急得直跺脚,举着空碗要冲过去。
李婶赶紧把她抱起来:“丫头,别添乱。”
林章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随机食材”的说明,低头看了眼筐里的腐竹——确实新鲜,表面没有霉斑,泡发的水也清得能看见盆底。
他抄起铁铲敲了敲锅沿,对着“家乡味”的方向喊:“哥,来一份?我请。”
“家乡味”的手顿了顿。
他摘下墨镜,露出眼角那颗黑痣,笑起来露出四环素牙:“兄弟挺上道啊。”
他端着碗吃了两口,脸色慢慢变了——原本准备好的“口感绵软像嚼棉花”堵在喉咙里,这腐竹居然又弹又香,酱香裹着豆香在舌尖打转。
“叮——任务完成。”系统提示音让林章耳尖发烫。
他看见眼前浮起新的面板,【厨艺洞察】功能下写着:“可查看食材新鲜度、调料配比合理性、火候精准度。”他装作擦桌子,余光扫过“家乡味”的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小半袋白色粉末,袋子上印着“鲜味宝”的字样。
收摊时已经十点半。
林章蹲在三轮车旁收拾调料瓶,“家乡味”的帆布包从脚边擦过。
他假装系鞋带,伸脚轻轻踩住露出的塑料袋。
“家乡味”猛地拽了下包,转头看见林章抬头笑:“哥,您包漏了。”
“谢了。”对方扯了扯嘴角,快步走远。
林章摸着被踩过的塑料袋,指腹能感觉到里面粉末的颗粒感——这不是普通的味精。
他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小张!”张大爷拎着个塑料盒走过来,里面装着青绿色的酸豆角,“我老伴儿今早腌的,明早给你带点来,配炒粉绝了。”
“那感情好!”林章接过盒子,酸豆角的酸香混着辣椒的辛味钻进鼻腔,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望着张大爷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路灯尽头,又低头看向“家乡味”离开的方向。
夜风掀起三轮车的篷布,吹得灶台上的酱油瓶轻轻摇晃,瓶身上倒映着夜市逐渐熄灭的灯火。
今晚的事像团乱麻,在他脑子里绕成结。
但至少——他摸了摸裤兜里皱巴巴的收款码,今天收的钱足够交水电费了。
系统、探店的、那袋白色粉末......明天再说吧。
林章把三轮车锁好,抬头看见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得地上的水洼亮堂堂的。
他推着车往出租屋走,身后传来炸串摊收摊的动静。
远处的烧烤摊还亮着灯,老板娘的笑声飘过来:“明儿见啊小张!”
“明儿见。”林章应了声,脚步轻快了些。
三轮车的轮子碾过地上的一片腐竹,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他低头看了眼,那片腐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块没打磨好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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