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缠宠:神医毒妃惹不起 > 第12章 见恶如探汤,避患如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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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回到了家中,让白汐沫由为安心,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床前时,她慵懒地舒展着身子,像只餍足的猫儿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门外候着的侍女们听见动静,立即捧着铜盆和锦帕鱼贯而入。

晏芷早已在廊下守候多时,此刻扶着门框看向自己的女儿,她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位素来端庄的大夫人今日难得失了分寸,天边还挂着残星时她就已梳妆完毕,连裙裾被晨露打湿都浑然不觉。

“娘亲怎么站在这儿?”

白汐沫瞥见母亲眼下的青影,有些心疼,却也甚是感动,她故意撅着嘴嗔怪,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晏芷也不辩解,只是接过侍女手中的玉梳,亲自为女儿挽起流云般的青丝。

早膳时分,白靖嵩踩着恰到好处的时机迈进花厅。

许是心情愉悦,原本暗沉乌青的面容,此时竟也红润了不少。

他刻意避开妻子揶揄的眼神,却藏不住频频望向女儿时眼角的笑纹。

三人围坐在紫檀圆桌旁吃过早膳,便一同向着西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他们穿过几重月洞门,便来到了照影阁。

这照影阁临水而建,九曲回廊下碧波荡漾,将飞檐翘角的倒影揉碎成万千金鳞。

主屋两侧各植着一株百年垂丝海棠,这个时节粉白的花朵如同烟霞般开放着,风过时落英缤纷,宛如给青石板小径铺上了层云锦地毯。

“你小时候最爱在这水榭喂锦鲤。”

晏芷指着延伸至湖心的琉璃亭,忽然压低声音:“昨儿连夜让人把秋千架重新漆过了,就挂在......”

话音未落,白汐沫已提着裙角奔向东南角的梧桐树下。

阳光透过枝叶,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架缠着新鲜藤萝的秋千正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十年的时光从未流逝。

“沫沫!?”

一声带着颤抖的呼唤从廊柱旁传来。

那声音里沉淀着岁月磨砺出的威严,却又掩不住此刻翻涌的慈爱。

白汐沫猛地停住秋千。

转头望去,只见石阶上立着位鬓发斑白的妇人。

记忆中祖母鸦青色的发髻,如今竟已染了半数霜雪。

魏澜霜扶着沉香木拐杖的手微微发抖。

“祖母!”白汐沫喉头一哽,提着裙摆飞奔过去,她像幼时那般将脸埋进了那带着檀香味的衣襟里,“沫沫好想您啊!”

魏澜霜枯瘦的手指抚上孙女的脸颊,在她的眉梢处细细摩挲。

“当真是我的沫沫?”老人家的目光描摹着这张与晏芷七分相似的脸,嗓音里绷着十年积攒的期盼。

白汐沫点了点头,但笑不语,她挽起素纱衣袖,露出手臂内侧月牙形的疤痕。

那块肌肤像被揉进了一片枯萎的花瓣,在莹白的手臂上显得格外刺目。

魏澜霜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十年前的清明,在魏氏祠堂里落下的印记。

当时东苑那个跋扈的侄孙举着祭祖的线香,故意烫在两岁半的沫沫手臂上。

她记得那孩子嬉笑着说“一个丫头片子也配进祠堂”,记得东苑老夫人自己曾经的庶妹假意训斥时嘴角的冷笑,更记得自己攥破掌心也不能发作的屈辱。

她也记得,当时看似懵懂的孙女举着蜡烛,将那个五岁男孩的头发烧成焦炭。

那个孩子到现在还没能长出头发。

“祖母~”白汐沫忽然仰起小脸,像小时候那样拖长了尾音撒娇,“沫沫想吃您做的糖糕了,就是那种......会开花的糖糕。”

魏澜霜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看着眼前那双含着笑意的杏眼,渐渐与记忆中那个扎着红头绳、踮着脚够灶台的小丫头重叠在一起。

魏澜霜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十年前那个吵着要糖糕的孩子,如今已经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了。

“滴答”。

一颗滚烫的泪珠砸在白汐沫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

这位曾经名动京华的相府嫡女,当年被丈夫当众羞辱抬平妻时,她的脊背挺得比祠堂旁的柏树还直;被夺走管家钥匙那天,她还能笑着用凤仙花染红指甲。

可此刻,那些被岁月磨砺出的坚硬外壳,都在孙女一句撒娇里碎成了齑粉。

“好孩子......”枯瘦的手指穿过少女鸦羽般的发丝,魏澜霜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慌忙用袖子去擦泪,却越擦越多,“祖母以后天天给你做,做梅花状的,兔子状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祖母就给你做什么样的。”

白汐沫扑进老人怀里,感觉着祖母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和记忆中的节奏分毫不差。

“澜夫人。”阴冷的声音突然刺破这份温情。

将军府总管白允像道影子般立在照影阁的树下,对院中的几位主子草草拱手。

“将军命二小姐即刻去东苑叙话。”他刻意加重了“将军”二字,浑浊的眼珠扫过西苑众人,唯独避开了白汐沫的方向。

满院暖阳骤然冷了几分。

白汐沫垂眸轻笑,声音清凌凌地荡开:“白管家这规矩倒是学得新鲜,见着主子连腰都弯不下了?”

白允褶皱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这才正眼看向出声的少女,却见对方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家祖母的泪痕,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老奴......”

“祖父既然急着见我,想必是连盏茶都等不得的。”

白汐沫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忽然抬头,杏眼里盛着天真,嘴角却噙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只是管家方才说错了一件事!”她慢条斯理的折着手帕。

“我祖母是祖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嫡妻,而你,只不过是我将军府里的一个奴才,见到我祖母,你该跪着称一声'老夫人'才是。”

说着她忽然伸手抓住了白允的胳膊,老管家猝不及防地被她带着转过了身。

少女的指尖看似轻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却让他整条胳膊瞬间酸麻。

“你这眼睛既然不好使,不会识人......”白汐沫凑近他耳边轻语,“不如我帮你剜了?”

白允踉跄后退时,听见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不禁背脊发寒,险些摔倒。

魏澜霜攥着拐杖的手,看到白汐沫从容的模样和那白允惊吓过度的狼狈,方才松了松。

白汐沫转过身调皮地冲着祖母和父亲母亲眨眨眼:“祖母别担心,沫沫的《女诫》可是倒背如流呢——‘见恶如探汤,避患如畏影’。”

她挽住祖母胳膊:“可有些影子,越是躲着,它越要追着人咬,所以咱们还是走一遭吧!”

白靖嵩与晏芷对视一眼,默默的跟在了女儿的身后。

白允擦着冷汗,将四人交给了引路嬷嬷后就寻了个借口,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四人向东苑走去,当穿过月洞门时,白汐沫忽然驻足。

那块鎏金匾额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忠勇传家”四个御笔大字犹如利刃,直刺人心。

看着那块匾额,白靖嵩不住地咳嗽起来,苍白的指节死死攥紧,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翻涌的血气硬生生压回去。

这块御赐匾额,承载着他幼年时所有的抱负与理想,而他的向往全都在父亲迎娶平妻后,被直接抹杀。

自那时起他再也无法习武,就连健康的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