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极致的痛苦。
当那股冰冷、古老、不属于她的力量潮水般退去,云璃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投入了焚烧灵魂的烈焰之中。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剧痛——脸上火辣辣的灼烧,被摔碎内脏般的绞痛,划破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更深层次的痛苦,来自于体内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空虚、疲惫,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虚弱感攫住了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她躺在冰凉的假山石块旁,视野模糊,耳鸣嗡嗡作响,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而更让她心悸的,是那种陌生的感知。在她体内最深处,似乎有一个沉睡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刚刚被那一瞬的危机惊醒了一角。现在,它又重新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像是一座冰冷的、遥远的巍峨山脉,留给她的只有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自己被“看”过一遍的诡异感觉。
那种感觉,不带任何情感,不含任何善意或恶意,仅仅是纯粹的审视,仿佛她这具弱小的躯壳,只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一个微不足道的容器。
*那不是我。*
这个念头如冰锥般扎入她的意识深处。刚才爆发的力量,那双不带情感的眼眸,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古老低语……那一切,都与十四年来她所认识的、软弱无能的“云璃”截然不同。
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她体内?它是什么?会不会再次出现?更重要的是,它,或者说它背后的存在,对她这个原本的“云璃”,抱有什么态度?
她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与另一个未知存在捆绑在一起的囚犯,不知道对方何时会苏醒,何时会接管一切,甚至,何时会决定……抛弃或毁灭她。
但眼下,更直接、更致命的危机正在逼近。
耳边,属于嫡姐云嫣的惊恐尖叫声渐渐平息,转为压抑不住的颤抖和低语。
“那……那是什么?”
“大……大小姐,那气息太可怕了,像是……像是……”
“别说了!”云嫣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惊惧,但很快,那种高高在上的尖刻又重新占据了主导,“不过是这个废柴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一定是她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那种气息……不可能属于她!”一个侍女颤声附和。
“她不过是运气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件一次性的宝物!”另一个侍女也给自己找着解释,试图驱散内心的恐惧。
云璃勉强睁开模糊的眼睛,看到云嫣和她的侍女们站在不远处,脸上虽然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但眼神中的恐惧正在迅速被疑虑和狠毒所取代。她们互相交流着,试图用各种理由去解释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但无论如何解释,云璃在她们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废柴了。
她变成了“异常”,变成了“威胁”。
而对于云嫣这样极端自私、视云璃为眼中钉的人来说,任何可能威胁到她地位或利益的“异常”,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哼,歪门邪道也好,宝物也罢,”云嫣冷笑着,声音里充满了阴鸷,“一个废柴,居然敢藏着这种东西,还敢冲撞我!今天的事情绝不能传出去,更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夫人那边……本来就没打算留她。”
云璃的心猛地一沉。
她们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寂静的后院里,字字句句都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彻底消失。”
“不能让她再有机会。”
这不是简单的惩罚了。这是真正的,杀机。
刚才那股力量救了她一时,却似乎也加速了她的死期。云嫣不再是想教训她、羞辱她,而是要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彻底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她不能坐以待毙。
求生的本能如野草般疯长,压下了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大脑在极度虚弱和混乱中,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分析:
1.当前的处境:重伤,虚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动弹。
2.威胁:嫡姐云嫣及其手下,她们已经起了杀心,并且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她们人多势众,而她孤立无援。
3.唯一的依仗(未知):体内那股可怕而陌生的力量。但她完全无法控制,甚至不知道如何再次引发它。它像一个定时炸弹,也像一个遥远的救星,但现在完全指望不上。
4.目标:活下去。
策略思考:
*反击?不可能。她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提对抗有修为的云嫣和她的侍女们。体内的力量完全失控,无法依赖。
*求救?在云家,谁会救她这个废柴庶女?即使有人愿意,也赶不及。她的住处偏僻,声音传不出去。
*解释?没有用。云嫣不会听,只会觉得是狡辩。
*逃跑?这是唯一的生机。必须在她们动手之前逃离嫣然院,逃离云家。但这身体状况……
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仅仅是翻个身,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眼前再次发黑。
怎么逃?她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这时,她听到云嫣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甜腻伪装,只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残忍:
“今日之事,你们都烂在肚子里。谁敢多说一个字,下场就跟那个废柴一样!”
“是,大小姐!”侍女们齐声应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去的畏惧。
“她跪了这么久,也该晕过去了,”云嫣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夜里,找几个手脚麻利的,把她……处理了。别留下痕迹。”
处理了。没有留下痕迹。
这两个词像两把尖刀狠狠扎进云璃的心脏。她们不是要把她打个半死丢出去,而是要让她彻底消失,尸骨无存。
黑暗的死亡阴影前所未有地笼罩下来。
但绝望并没有让她放弃。不甘,那种长期被压抑、渴望活下去、渴望改变命运的不甘,在死亡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烈度在她心中燃烧。
她想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身体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尽管剧痛,她却能感觉到微风拂过皮肤的细微触感,能闻到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和腥臭汤水味之外,一种更淡的泥土气息和远处灵植的芬芳。这种敏锐,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是体内那股力量留下的影响吗?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任人宰割。
她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将手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破旧的布袋,里面装着她所有的“财产”——几枚最劣等的灵石,一点发霉的灵米,还有一些杂物。
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那个,那个在摔倒时从她怀里滚落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石块。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她总觉得它有些特别。它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后山捡到的,当时只是觉得它摸起来很凉,而且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以前她以为是错觉,现在,她体内的“异常”让她对这种波动似乎有了新的感知。
她颤抖着手指,努力向假山下摸索。
云嫣和她的侍女们正在吩咐后续事宜,声音渐渐远去。她们似乎认定她已经昏死过去,毫无威胁。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疼痛几乎让她崩溃,但脑海中闪过的死亡画面让她咬紧牙关。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凉坚硬的物体。
是它!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小石块拽到了手中,紧紧攥着。
就在石块接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她体内那股刚刚沉寂下去的陌生存在,仿佛又被唤醒了一丝。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一种微弱的、冰冷的共鸣。
嗡——
一声极轻微的嗡鸣在她脑海中响起,仿佛那块石头与她体内的东西产生了某种看不见的连接。
与此同时,脑海深处,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远古记忆碎片,似乎被这丝共鸣刺激,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看”到了一些凌乱的、冰冷的画面:高大的黑色建筑,古老的符文,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能量流动……
这些画面只是一闪而过,但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更重要的是,那块石块,在她虚弱的手中,似乎散发着一种微不可察的、奇特的波动。
它能做什么?能帮助她吗?她不知道。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不起眼的黑色石块,或许是她唯一的变数。
远处,云嫣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是在催促下人们赶紧散去,以免被人发现异常。
“快!都散了!记住,今晚必须办妥!”
脚步声开始响起,越来越近,然后又逐渐远去。她们走了。
云璃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们今晚还会回来。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等死。
攥紧手中的黑色石块,云璃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着身体,努力朝着假山后面更阴暗的角落挪动。那里,有一个被杂草遮蔽的小小的狗洞,通往后院围墙之外。
那是她以前为了躲避王嬷嬷的惩罚,无意中发现的逃生通道。现在,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活路。
每挪动一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饥饿、失血、剧痛、恐惧、虚弱,一切都将她拉向死亡的深渊。
但她没有停下。体内的那股冰冷感知,握在手中的黑色石块,脑海中闪过的古老画面,这一切陌生的“异常”,都像是一团野火,燃烧着她求生的欲望。
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就在她艰难地爬向狗洞,几乎要失去所有力气的时候,一种新的感觉袭来。
不是疼痛,不是虚弱,而是一种来自外界的、冰冷而强大的注视感。
仿佛有另一双眼睛,越过云家的重重院落,穿透黑暗,锁定了她。
这股注视感,与刚才云嫣惊退时体内爆发的冰冷威压,有着某种微妙的相似性,但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那感觉……就像是置身于广阔无垠的星空下,被某种遥远而古老的存在,从亿万光年之外投来的目光所笼罩。
那目光,不带恶意,却充满了探究和……某种令人心底发寒的超然。
她知道,自己的异常,不仅惊动了云家的人。
似乎还惊动了,更遥远、更强大、不属于人间的存在。
云璃趴在地上,身体像被冻住了一般。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废柴庶女,也不仅仅是一个身怀秘密的可怜人。
她变成了一个被多方窥视、被命运推向未知深渊的棋子。
而那棋局,才刚刚开始。
她必须活下去,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变强,仅仅是为了搞清楚……
*她是谁?*
*而她体内那个“不是我”的存在,又究竟是什么?*
在死亡和未知力量的双重威胁下,云璃艰难地喘息着,紧紧抓着手中的黑色石块。狗洞就在眼前,黑暗的世界在墙外等待着她。
但那来自远方、冰冷而强大的注视感,让她意识到,即使逃出云家,等待她的,也将是一场更加危险、更加深不可测的旅程。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逃离今晚的杀局,不知道体内的力量是福是祸,更不知道那遥远的注视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必须,踏出这一步。
下一刻,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去而复返。
危机,再次降临。
章节末:云璃艰难地挣扎向狗洞,而新的危机(可能是有折返的下人)和来自外界的神秘注视同时出现,将她置于更加紧迫和复杂的困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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