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身着素白亵衣躺在床上,看天色暗下,门外传来脚步声,敲门声紧跟着响起,苏榕在门外提着灯笼,说道:“殿下,戌时已到,东西已备齐。”
“进。”我饿得没有气力,只说了一个字。
苏榕推门而入,吹灭灯笼里的烛火放置好后,朝我走了过来,坐到床边,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也不问我要这东西何用,那双大眼中流露出担心的神情,见她这模样,我接过木盒,安慰她道:“我若不虚弱,又如何取信于旁人。”
苏榕摇了摇脑袋,眉头皱了起来,那双大眼泛红,委屈道:“殿下为何要骗我,明明是将蛊虫引到了自己身上,那日还要拿个虫子来骗我,阿榕知道蛊毒发作时会有多疼,比来了葵水都要疼上好几倍。”
我取银针的动作顿了顿,反应过来她也是来‘秋后算账’的,头也不抬地胡诌道:“阿榕,我曾让耶律贞帮我办一件事,取解药,解蛊毒。如今我已入他心,若是我身中蛊毒,这个解药他是会快马加鞭帮我去寻的,那这件事,还有释放暗部,瓦解苏家的势力,也就逐一达到目的了。”
语毕,我拿起银针,在胸口下方的穴位上比划了一下,趁着苏榕还在情绪里跳脱不出来,我甚是欣慰,交代道:“你见我吐血浑身无力之后,你便拔出我肩头的那枚银针收好,藏好这个盒子,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去禀告三殿下,动作一定要快。”
说完我就找准穴位扎下,只一瞬,心脉加快,身体从内往外开始地开始翻江倒海,血腥味从口腔中传来,下一秒一口血水吐了出来,脑袋又不是自己了。
“殿下!”
苏榕见状哭了出来,但也听话,取了银针装回盒子,麻利地塞回袖中,夺门而出。
银针拔出后血水也不再往外吐了,这脑袋的眩晕感还在,胸口胀痛得紧,我躺平后血腥味倒灌回了腹中,很是恶心,今夜没用膳的缘故,什么都吐不出来,能吐出来的只有满腔血水。
我喘了几口气,胸口舒坦了一些后,苏榕就带着夙浅来了房中,随行的还有一位中年大夫。
夙浅跑过来,闻了闻那血水的气味,不似我在做局,就赶紧让大夫过来把脉,毕竟无故吐血是大事。
“浅哥,兴许是前几日寒疾复发,这几日也只是回光返照,今夜吐血也不是什么坏事。”书中有一法子是放血,但因它而死之人不在少数。
夙浅蹙眉,责骂道:“说什么胡话,吐血怎么还能是好事,我看你是病糊涂了!”
刚想反驳,这喉间又涌上了一股血水,我猛地侧过身子又吐了一口血在他面前。
原来这穴位不是取了银针就无恙的,而是起缓解之用。
我懒得与他争辩,苏榕见我委屈,她本就胆子小,这场景她从未见过,泪眼婆娑地上前给我抹去嘴角的血迹,哭着说道:“殿下,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夙浅的性子沉稳,遇到这状况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就往门外走,临走前说了句:“我现在快马进宫给你找御医,这人派出去了不见得有我跑得快。苏榕,你看好你家主子,若她的命没了,你下去陪她。”
苏榕这话接得极快:“那是自然!”
这机灵鬼还挺给面子,这戏给演足了。
就是这个罪,是真该......书上也没说疼得会死人。
“殿下,我该怎么帮你?”苏榕见人走远,靠近一些凑到我耳边着急地小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阿榕,我怕是已经伤了心脉,还未到药石无医的地步,你先让大夫静心把脉,莫要扰了他。”
苏榕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将大夫挤到了身后,她赶紧让出一个身位,大夫也不敢浪费时间,从药箱里取了根银针,拉过我的手臂揭开衣袖,一眼定穴,狠狠扎下,手法老练精干。
他松开手,指了指我银针扎中的穴位,冲我一个劲摇头。
苏榕见懂了,她解释道:“苗先生说,这根银针还不能拔掉。”
自银针落下后,疼痛缓解不少,我忍着呕血的恶心劲,问道:“苗先生,我这是犯了什么病?”
苗先生迟疑了片刻后指着我的腹部上方位置,摇了摇头。
我跟着摇摇头,继续问道:“苗先生,你说的可是我伤了心脉?”
他点头,索性从药箱里取了支炭笔和薄纸,伏在桌案上写了几句话递过来。
‘银针一刻钟后可取,六殿下此状属突发恶疾,并非顽疾,无需惶恐。’
突发恶疾,医者也辨不出的手段,我是赌对了。
“阿榕,差人来收拾好血迹,我不希望母妃看到这些。”我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怕是会引来过多的猜忌,此番冒险求的是一个瞒得过旁人的脉象,而非是让人觉着我病重将故。
苏榕应下,同守夜的丫鬟说了一声,丫鬟得令,退身去取帕子和盥盆。
她回头看我脸色惨白,又对我说道:“殿下,我去弄些热水来。”
我点头示意。
屋中就我与苗先生二人,我看着那身形高瘦的背影,说道:“苗先生,我好些了,这一刻钟阿榕会守着我,你先回屋歇息吧。”
苗先生一愣,转过身看我状况好了一些,他点头,收拾好药箱,背上就出了房门,与来收拾残局的丫鬟打了个照面,点头相视一笑。
看那人的反应倒是个没心眼的老实人,‘回屋’二字是想知道他是否住在府上,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随夙浅一同赶到我的屋里,那定是住在府上,夙浅收的这位先生还是个哑巴,也是件好事,怕就怕先生在装傻。
府上丫鬟收拾好那滩血迹后,苏榕也端着盥盆走了进来,丫鬟出去后合上门,苏榕用热水浸湿布帕,提上来拧了几把,她上前来掀开被子一角,替我擦拭着暴露在外沾着血迹的肌肤。
“殿下,苏梅已派人打探过苗先生的底细,是南疆人,名唤苗术,自小学医,生于医学世家,祖上皆是坐堂大夫,此次进京欲开医馆被三殿下看中,便索性在三殿下的府上安顿了。”苏榕俯身凑到我耳畔说得小声。
我闻言感慨,这苏梅是越来越谨慎了,方才那几下子怕是他也见识过,所以才会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