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岩镇的夜幕提前降临，空气被一种黏腻的压力搅得喘不过气。往日里还算热闹的集市街道，此刻只剩下被风卷起的雪粒，家家户户门窗紧锁，连灯火都透着一股不安。地火的巡逻队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步声被风雪吞没，只有呼出的白气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楚风坐在宾馆二楼的窗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势散漫。卡芙卡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整个人紧紧依偎着他。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令人烦躁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系统面板上，代表裂界能量的警示灯已经从闪烁变成了长明，红得刺眼。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平，怎么就这么难。
“主人，外面……那些东西快来了。”卡芙卡的声音很轻，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外面的能量一同鼓噪，但身体却更紧地贴近楚风，像一只在雷雨天寻求庇护所的幼猫。她柔软的手死死抓着楚风的衣袖，指尖冰凉。
楚风没说话，只是伸手盖住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刚安抚完一个大的，又来了一群小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作死，就能在这异世界安稳躺平。现在看来，麻烦这种东西，你不找它，它会精准定位找上你。这种规模的裂界侵袭，在游戏里不过是给玩家送经验值的开胃小菜，真轮到自己头上，只觉得吵闹。
“轰！”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沉闷得像是砸在人的胸口。窗户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紧接着是建筑垮塌的撕裂声和人群压抑不住的惊叫。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盘旋在磐岩镇上空。一股混合着硫磺和腐肉的恶臭钻入鼻腔。
楚风皱着眉起身，探头向外望去。几只形态扭曲的裂界造物正从巷口蹒跚而出，它们身形干瘪，关节错位，长着恶心的触肢和猩红的独眼，嘶吼着扑向最近的建筑。它们爬过的墙壁，像是被浓酸泼过，迅速腐蚀发黑，冒出阵阵焦烟。
“地火！全体警戒！构建防御阵线！”希儿的喊声清亮而急促，她挥舞着巨大的镰刀，带着几名地火成员迎着怪物冲了上去。他们是磐岩镇最后的屏障。娜塔莎提着医疗箱紧随其后，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凝重。
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那些裂界造物个体实力平平，但胜在数量多，行动轨迹毫无逻辑可言。地火成员组成的防线很快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一个年轻队员刚用长枪捅穿一只怪物，侧面就有另一只用触肢抽在他的盾牌上，巨大的力道让他连退好几步，阵型立刻出现一个缺口。
楚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倒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他烦躁。这帮人要是顶不住，自己的安稳觉也别想睡了，更何况卡芙卡还在身边。他脑中飞快闪过游戏论坛里那些技术贴，关于如何最高效、最省力地清理这些低级裂界杂鱼的攻略。
“希儿！让所有人往左边那栋两层石屋靠拢！收缩阵线，结半月阵！娜塔莎，你站到阵型后面去，别往前冲！”楚风忽然对着楼下大喊，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耐烦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怪物的嘶吼和兵器的碰撞声。
正一镰刀劈开一只怪物的希儿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二楼窗边，那个总是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列车乘客，此刻正抱着手臂俯视战场，表情像是嫌弃楼下施工队太吵。眼下战况危急，地火的阵型再被冲几次就要彻底崩溃了。她咬了咬牙，选择了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指令。
“听他的！全体向石屋靠拢，收缩防御！”希儿厉声下令。地火成员们满心不解，但对指挥官的信任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混乱的队伍奇迹般地再次凝聚，他们背靠石屋，形成了一个看似被动、实则将所有敌人都纳入攻击范围的半圆形包围圈。
那些无脑冲锋的裂界造物一头撞进了这个口袋阵，活动空间被急剧压缩，甚至挤在了一起，行动顿时变得迟缓。它们杂乱无章的攻击失去了威胁，反而成了地火成员们绝佳的活靶子。
楚风低头，视线落在卡芙卡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卡芙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穿过风雪和嘶吼，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试着用你的声音，哼点什么，或者……跟它们说说话，让它们停下。”
他想起了游戏里关于“言灵”的设定，一种能影响心智的罕见能力。对付这种没有高级智能的低等裂界生物，效果往往出奇的好。这算是赌一把，赌她失忆了，本能还在。
卡芙卡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但楚风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张开嘴，一段不成调的旋律从喉间溢出。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质感，像是在空气中投下了一颗无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战场上的变化突兀而诡异。
一头正要将触肢砸向地火队员的裂界造物，动作猛地一顿，猩红的独眼竟流露出一丝茫然。它挥舞的触肢垂了下来，在原地晃了晃脑袋，发出的嘶吼也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咕哝。
更多怪物受到了影响。它们的攻击节奏被打乱，行动变得迟滞笨拙。有些怪物甚至放弃了眼前的敌人，开始漫无目的地打转，互相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整个战场的威胁性骤然下降。
“这……”希儿正准备侧身躲避一次扑击，那怪物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开始用爪子挠自己的身体。她挥舞巨镰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她猛地转头，视线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二楼窗边的那个男人。是他，又是他那个莫名其妙的指令。先是阵型，现在是这个女人的歌声。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娜塔莎的感受更为直观。她正为一个手臂被划伤的队员包扎，那队员因为紧张而肌肉紧绷。可当那段旋律响起，她不仅看到远处的怪物变得迟钝，连手下的伤员都放松了下来，甚至她自己那颗因战斗而悬着的心，也莫名地安定了许多，处理伤口的手愈发沉稳。
地火的成员们最初也是一头雾水，但战机转瞬即逝。他们很快发现，这些之前还凶猛异常的怪物，现在成了移动缓慢的靶子。
“愣着干什么！清掉它们！”希儿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大喝。
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反击的欲望瞬间爆发。地火成员们士气大振，配合着半月阵的优势，开始了高效的收割。长枪穿刺，盾牌猛击，刀光剑影间，那些行动迟缓的裂界造物被逐一解决。
夜幕下的磐岩镇，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楚风的脑海里，系统提示音已经刷成了一片瀑布。
【来自希儿的强烈震惊！震惊值 500！】
【来自娜塔莎的深度困惑！震惊值 450！】
【来自地火成员的集体震撼！震惊值 1888！】
【卡芙卡的依赖度提升，宠溺值 300！她认为你的指令永远是正确的！】
楚风看着面板上暴涨的数值，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了翘。不错，这波不亏。指挥动动嘴，辅助唱唱歌，经验和奖励全到手，这才是躺平的最高境界。
战斗结束，希儿和娜塔莎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宾馆楼下，抬头仰望着二楼的窗户。希儿的手还紧紧握着镰刀柄，眼神锐利，混杂着探究、警惕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敬意。娜塔莎站在她身旁，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同样复杂，像是在分析一个前所未见的疑难病例。
她们没有出声，但那姿态已经表明了一切：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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