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比真空还要纯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天剑宗宗主双膝触碰虚空的那一刻,被彻底凝固了。
那一声“扑通”闷响,不像是骨骼与空气的碰撞,更像是天剑宗万年以来,用无数荣耀与杀伐铸就的骄傲,被人一脚踩碎的声音。
很清脆。
也很刺耳。
山门前,那数万名结成“千刃剑阵”的白衣弟子,脸上的表情,像是集体被施了定身咒。他们手中的灵剑还在嗡鸣,剑阵的杀气还在流转,可他们的眼神,却已经从最初的狂热与不屑,变成了呆滞,然后是茫然,最后……是无法理解的惊恐。
跪下了?
那个在他们心中如神祇一般,一言可决断山河,一剑可斩落星辰的宗主……
在那个独眼断臂的男人面前,仅仅因为一个字,就跪下了?
这比亲眼看到自家山门被一剑劈开,还要来得荒谬,来得颠覆!
“宗主……您……”
一位距离最近的长老,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但他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看到,跪在虚空中的宗主,那张威严的面孔,此刻已经因为极致的屈辱而扭曲变形!
“啊啊啊——!”
天剑宗主在心中疯狂咆哮,他的神魂在尖叫,他的道心在崩裂!
他想站起来!
他堂堂渡劫期大修士,天剑宗之主,此界最接近仙人的存在之一!怎么可能跪拜他人?!
他调动起全身的灵力,试图冲开这股无形的束缚。灵力如江河般在经脉中奔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青筋在他额头和脖子上暴起,如同狰狞的虬龙!
然而,没用。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大手死死按住。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一种……规则的改写。
就好像“站立”这个概念,从他身上被暂时剥夺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着这个屈辱至极的姿势——跪着!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天剑宗主艰难地抬起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血腥味。他的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飞舟船头的身影。
林玄依旧平静。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个跪着的身影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片由数万柄灵剑组成的“剑林”,又抬头看了看苍穹之上,那张由“万剑归元大阵”交织出的、覆盖万里的恐怖剑网。
剑气冲霄,杀意凛然。
每一柄剑,都在渴望着鲜血。
“呵。”
林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天剑宗主的问题,而是对着这片剑的世界,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传入了每一柄剑的剑灵之中。
“你们的剑,太吵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声前所未有、整齐划一的剑鸣,陡然炸响!
但这声剑鸣,不再是杀伐与高傲,而是……恐惧与臣服!
山门之前,异变陡生!
“我的剑!怎么回事?!”
“啊!它不听我指挥了!”
“它在……它在发抖?!”
数万名天剑宗弟子,同时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他们手中的灵剑,那些他们以心血温养、早已与自己神魂相连的本命法宝,此刻像是遇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天敌!
一柄,十柄,百柄,千柄,万柄……
所有的长剑,都在剧烈地颤抖!
它们剑尖的方向,不再指向前方的敌人,而是不受控制地……缓缓调转!
最终。
在所有人那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中,数万柄长剑,齐刷刷地脱手飞出!
它们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剑尖朝下,剑柄朝上,朝着同一个方向——那个站在船头的独眼男人,深深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万剑……俯首!
它们像是一群觐见君王的臣子,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敬畏与臣服!
“噗!”
“噗噗噗——!”
大片大片的弟子,因本命灵剑的“背叛”,心神受到剧烈冲击,当场喷出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那片原本杀气腾腾的“千刃剑阵”,顷刻间土崩瓦解!
但这,还不是结束。
真正的恐惧,来自于天空!
那张覆盖了方圆万里的“万剑归元大阵”,那由天剑宗历代祖师佩剑的剑魂、以及数千座剑峰的地脉剑气共同构筑的护山大阵,此刻也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组成剑网的亿万缕剑光,开始剧烈地闪烁、紊乱。
那股凌厉到足以斩断山河的剑意,正在飞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顺。
是的,温顺!
就好像一头被彻底驯服的猛虎,收起了所有的爪牙!
“不!不可能!”
主阵的几位太上长老,脸色煞白如纸,疯狂地打出法诀,试图重新稳固大阵。
“大阵的控制权……正在被剥夺!!”一位长老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林玄的存在,对于这些以剑为道的修士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规则污染”!
他的“混沌法身”,其位格,凌驾于此界一切“法”与“器”之上!
剑,亦是器。
在绝对的上位者面前,下位者除了臣服,别无选择!
“妖……妖法!这是妖法!”
终于,一位脾气火爆的执法长老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屈辱,他须发皆张,厉声咆哮:“竖子!休得猖狂!看我‘焚天剑罡’!”
他猛地祭出自己的本命飞剑,那是一柄燃烧着赤红色烈焰的极品灵宝。
然而,那飞剑刚一离体,就发出一声哀鸣,非但没有攻向林玄,反而调转剑头,悬停在执法长老的眉心之前,剑尖上那足以熔化山峰的火焰,流露出的却是……委屈和恐惧。
仿佛在说:别逼我,我不敢!
执法长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整个天剑宗,万籁俱寂。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底牌,在对方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时,林玄才终于将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跪着的、已经彻底失神的天剑宗主身上。
他缓缓开口,宣告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来,只为一件事。”
“天剑宗,万年基业,剑气充沛。”
“正好……做我突破的养料。”
轰!
这句话,比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更让天剑宗的众人感到遍体生寒!
他不是来示威的!
也不是来寻仇的!
他是来……“进食”的!
他把整个天剑宗,当成了一株可以随意采摘、吞噬的大药!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天剑宗主终于从那无尽的屈辱和茫然中,被这股极致的恐惧唤醒!
他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用常理可以揣度的存在!
逃!必须让宗门的天才弟子逃出去!
“不……我天剑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天剑宗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仰天凄厉长啸:
“天剑宗所有弟子长老听令!”
“恭请——”
“剑祖……出关!!!”
轰隆——!!!
随着他这声用生命与神魂发出的呐喊,天剑宗最深处,那座终年被混沌剑气笼罩、被列为禁地的祖峰,猛地一震!
一股比天剑宗主强大十倍、百倍,古老、苍茫、仿佛已经沉睡了万古的恐怖剑意,骤然苏醒!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齐哀!
就连那些臣服于林玄的万千长剑,都开始不安地颤动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血脉源头的、无法抗拒的召唤!
祖峰之上,一道仿佛能劈开万古的灰色剑芒,冲天而起!
飞舟之上,一直神情恭敬的萧北风和满脸骇然的赵氏父女,在这股气息下,瞬间如坠冰窟,连灵魂都在颤栗!
唯有林玄。
他感受着那股苏醒的、足以威胁到此界安危的古老力量,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一抹极感兴趣的、属于猎人的笑容。
“哦?”
“终于出来一条像样点的大鱼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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