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突然冷了下来。
第二天林初夏早上出门的时候，冻得在家门口来回跺脚，姥爷在厨房探头：“冷啊？我给你拿双厚点的袜子。”她嘴上说不用，手却已经悄悄把姥姥刚晒干的围巾揣进书包里。
她向来怕冷，但又懒得穿羽绒服，嫌走路一摇一摆像企鹅，最后只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风一吹，头发都乱到眼睛里。
天还没完全亮透，林初夏的脚就已经踩进了校园。她鼻尖冻得发红，书包带斜着吊在一边，一路打着喷嚏进了教学楼。
“你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进了教室还没坐稳，顾北的声音从同桌位置悠悠飘过来，“今天这么冷你不戴围巾？”
林初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戴裙子？”
“裙子有啥用？我有腿毛。”
“滚。”
她正要把书包塞进桌肚，QQ震了一下。
【你怎么不戴围巾？】——陆之恒。
林初夏愣了一下，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四班的身影。
她回：【你偷窥我？】
【你刚进校门我就在走廊上，谁让你头发像蓬松的鸡窝。】
她撅撅嘴，想象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她乱糟糟进教室的样子，忽然觉得脸有点烫。
这人有时候真的嘴欠。
上午第一节是班主任陈老师的数学课。
陈老师最近不知怎么地，对“学风建设”异常执着，还拉来教导主任在走廊盯着上课情况。于是林初夏一节课都不敢走神，连小动作都藏得极其高明。她低头装作写题，实际上手机拿在桌肚里面，桌面上的书掩盖着跟陆之恒偷偷的发qq，她看着他刚发过来的消息
【你期末复习了吗？】
【我刚刚花二十分钟写了个标题“期末倒计时计划表”，然后去吃了块饼干】
【好像你写了计划表就能实现一样】
【那你呢，你物理准备怎么样了？】
【准备……一会去问顾北】
【你是我见过最光明正大的学渣】
【呵呵，可朕还坐在第一考场呢】
【你是懂的怎么杀人诛心的】
林初夏咬着笔头笑出声，被陈老师点名：“林初夏，笑什么？你来讲这道题。”
全班哄堂。
她涨红了脸，起身走向黑板。
讲完题回来，她狠狠盯着练习册上的角落，小声骂：“陆之恒你害我。”
午饭时间，杨园园从四班走出来，挥着一张卷子：“陆之恒真疯了，他说要挑战这张压轴卷，一整页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谢芷婧接过：“真的假的？他不是才14分吗？”
杨园园一摊手：“可能是想雪耻。”
林初夏拿着饭盒坐到她们边上：“我看他也就嘴硬。”
“嘴是硬的，但人还挺认真的。”杨园园一边拆筷子一边看她，“你们最近是不是每天QQ消息不断？”
林初夏假装没听见，闷头吃菜。
——
课间的时候，风刮得操场上哨声都直打转
林初夏拿着早上忘交了的练习册往老师办公楼走去，她刚转了个弯，眼角就瞥见不远处篮球场那边几个男生围在一起抢球
江以晟今天穿着深灰色卫衣，帽子没戴，头发被风吹得乱翘。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传球带风，跟谁都不多说话，但和队友们打起来的时候，会突然笑一下。那笑不是冲谁的，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流露，只一瞬，就又恢复了原样
林初夏盯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林初夏把练习册交给老师，听着“辛苦了”三个字落地的瞬间，松了口气，从办公室退出来。
走廊有点冷，阳光从楼道尽头斜斜地照进来，地板上映出窗框的光影。她刚站定准备回教学楼，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等我一下，一起走。”
是谢芷婧，手里还捧着一摞改完的试卷，正快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林初夏点点头，退到一边，靠在墙上等她。侧头那一瞬，斜前方另一个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她一抬眼，正好和从里面走出来的男生对了个照面。
那人个子挺高，肤色白净，五官不算锋利却干净利落，穿着校服外套没拉拉链，吊儿郎当地。
是栗泽，他在小学四年级从别的学校转过去跟林初夏一个小学，也算是关系不错，小学之后没在一个初中，就浅浅的淡了联系。高一军训那阵子她在人群中无意看到他，觉得有些眼熟，当天晚上还特的给他发了个qq，确认了俩人确实升到一个高中了，还感叹了一下A市真小。
两人目光对上，打了个招呼，林初夏说还在等人，栗泽就转身下楼往教学楼走去。
“你认识他？”谢芷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初夏回头，看她已经送完卷子出来。
“嗯。”她点点头，“我们小学同学。”
“啊。他是我初中同学”谢芷婧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没想到你们也认识。”
“哦买噶。”林初夏一拍大腿，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咱俩真是命中注定的好姐妹了，之前不是王岚也是吗？”
谢芷婧也微微弯了弯眼睛，没说话，但那一瞬像是风从脸上拂过去，露出一丁点从容和默契。
——
她们第一次说到“王岚”这个名字，是在某个午休快结束的傍晚。那天，谢芷婧在走廊上接了个电话，挂掉后心情难得有点轻快。林初夏一边翻练习册一边问她：“谁啊，男朋友？”
“不是，”谢芷婧语气还是很轻，“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叫王岚。”
林初夏翻页的手一下顿住，抬头愣住了两秒，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说谁？王！岚？！”
谢芷婧被她反应吓到：“……对啊？”
林初夏捂着心口往后靠，作势倒在课桌上：“我天，她是我小学最好的闺蜜啊！”
那天两人当场一拍即合，从喜欢吃的零食到玩跳皮筋的套路都对上了。林初夏还翻出她和王岚以前拍的大头贴照片，谢芷婧则发来她们初中操场上一起跑八百米的录像，两人现场连麦，一边和王岚语音，一边现场吐槽她早恋失败的名场面，笑得差点把值日生拖布抢走当麦克风。
——
现在回忆起来，那天阳光暖得刚刚好。
“我那会儿以为世界怎么这么小。”林初夏一边走楼梯一边回忆，“居然你是她初中最铁的，我是她小学最铁的。”
谢芷婧轻轻“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声音更低一点：“也挺好的。”
林初夏歪头笑：“那你后来有没有怀疑她其实是故意隐瞒的，在小学和初中各养一个？”
谢芷婧终于轻笑出声，“她可没那么精明。”
两人相视一笑。
风从楼梯窗缝里溜进来，吹动了林初夏头上的兔子发卡，小夹子闪着亮光，一晃一晃。
命运的线有时候拐得很远，但绕着绕着，也许又绕回了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