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我就听见母亲在厨房倒吸冷气。
“小砚!”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急,“快来看看这蒸笼。”
我套上校服跑过去,竹篾蒸笼里白花花的馒头挤得满满当当,雾气散了大半,表面已经结出细密的水珠。
母亲揉面的手垂在围裙上,指节还沾着干面粉,眉头皱成个疙瘩:“昨儿看天气预报说转晴,我想着晴天人走动多,特意多发了两笼面。
谁知道......“她扒拉开窗,楼下水泥地上晒着好几床棉被,几个老太太搬着小马扎坐在树底下择菜,”您瞧,都出来活动了,谁还像下雨天似的囤馒头?“
我踮脚往柜台瞅——玻璃柜里还剩半层红糖馒头,蒸笼里新出的这两笼要是再卖不完,晚上就得喂楼下的流浪狗。
前世这时候,母亲总把卖剩的馒头用塑料布裹紧,第二天下锅蒸热了再卖,可酵母味混着酸味,连我都咽不下去。
“妈,我有个主意。”我扯了扯她围裙角,前世在电子厂打零工时,见过商场发预付卡,客户充钱能打折,商家还能锁客。
社区里老头老太太最在意实惠和方便,说不定能行。
母亲擦了擦手:“啥主意?”
“咱做’馒头卡‘。”我从书包里掏出草稿本,快速画了张卡片草图,“一张卡卖三十块,能换一个月每天俩馒头。
零售是两毛五一个,一个月得十五块,这卡算下来每个两毛,便宜两成。“我指着卡片上歪歪扭扭的字,”写上’凭卡每日领取,风雨无阻‘,这样咱提前知道每天要做多少,您就不用愁剩馒头了。“
母亲盯着草图,手指轻轻碰了碰“风雨无阻”四个字:“可要是有人办了卡,某天不来取......”
“那是他们的损失。”我压低声,“但咱能按卡数备料,剩的只会是零头。
再说了,刘奶奶每天都来买,张爷爷晨练完必带俩,这些老主顾肯定愿意省这钱。“
母亲捏着草稿纸的边角,指腹把纸都蹭毛了:“要不......先找刘奶奶试试?”
刘奶奶是三单元的独居老人,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来买俩馒头,雷打不动。
我捧着草稿卡敲开她家铁门时,她正扶着门框晒背,银白的卷发被太阳照得发亮:“小砚啊,有事?”
“奶奶,您每天都买馒头,不如办张卡?”我把卡片递过去,“一个月三十块,比单买省三块呢。”
刘奶奶眯眼凑近看,老花镜滑到鼻尖:“每日领取?
要是哪天我忘了......“
“我让我爸记着。”我赶紧说,“他每天早上送完货回来顺路给您带,您要是出门走亲戚,卡还能留着,下个月接着用。”
她用指甲盖敲了敲卡片:“那我先试一周?”
“成!”我掏出铅笔在卡片背面画了道标记,“这一周您每天来领,要是觉得不方便,我把钱退您。”
第二天早上,刘奶奶来取馒头时,手里攥着个花布包:“小砚,这卡真省事。
昨儿我去菜市场,回来晚了,你爸还给我留着热乎的。“她从包里摸出三十块,”我办一个月的。“
第三天,刘奶奶在楼下和王阿姨唠嗑:“小王你尝尝,这馒头还是热的。
小周这卡多好,省得我天天记着带钱。“王阿姨捏着馒头直点头:”我家那口子总忘买早点,要不给我也来一张?“
到了周末,老李头晃着钥匙串走进铺子,钥匙上挂的铜铃铛叮铃哐啷响:“小砚,给我来三张!”他把卡片举得老高,“我给我闺女一张,她上班顺路来取;给对门老张一张,他腿脚不利索;再给我老伴一张,省得她和我抢馒头。”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我刚在业主群发了照片,都说这卡能当礼物送,比拎两斤苹果实在!”
母亲擦蒸笼的手突然顿住。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柜台前挤了七八个邻居,手里都攥着零钱。
张阿姨举着手机:“林姐,我在群里看见的,给我也办一张!”赵叔拍着老李头肩膀:“你小子藏着好东西不早说!”
“哎哎哎,排好队排好队!”母亲终于笑出了声,她扯了扯围裙,从抽屉里摸出一沓我连夜画的卡片,“小砚,去把记号笔拿来,咱得给每张卡写上名字,省得弄错。”
晚上收摊时,我蹲在桌前数卡片。
牛皮纸上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八张,边角还留着铅笔印——刘奶奶的卡角折了道小边,老李头的卡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铃铛,王阿姨的卡背面写着“给儿子当早餐”。
母亲把最后一笼馒头收进冰箱,凑过来看:“今儿一共办了二十八张?”
“嗯。”我翻开日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按每张卡每天俩馒头算,明天至少得备五十六个。
要是加上散客,大概七十来个。“我划拉着计算器,”以前每天得蒸一百二,卖不完的能剩三十;现在按卡数备料,最多剩十个,能少浪费二十个。“
母亲把暖水壶里的水倒进搪瓷缸,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你这小脑袋瓜,咋就装了这么多门道?”
“秘密。”我合上日记本,把卡片一张张收进铁盒。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在“馒头卡”三个歪字上,像撒了把碎银。
铁盒“咔嗒”一声扣上时,我听见母亲轻声说:“明儿得把蒸笼再加一层。”她摸着发面盆的边沿,“现在这俩蒸笼,怕是要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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