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庭的审讯室内，气氛凝重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灯光惨白，映着每个人的脸。
沙瑞金、田国富、季昌明被紧急请到现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尤其是沙瑞金，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侯亮平坐在角落，额头渗着冷汗，他看着不远处仍在叫嚣的杀手，那杀手嘴里不干不净，一口咬定是祁同伟指使。
他又看看气定神闲的祁同伟，脑中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不久前，他还意气风发，以为即将揭开一个惊天大案。
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田国富率先发难，声音带着纪伟干部特有的穿透力，目光如炬地盯着祁同伟：“同伟同志，现在人证指控你，你需要一个解释！”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昌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祁同伟，又扫过侯亮平，没有说话，但表情严肃。
祁同伟没有做任何口头辩解。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田国富质问的不是自己。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加密U盘，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标识。
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众人面前。
“解释都在这里。”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是赵瑞龙在狱中，与他的‘律师’会面的全程高清录音录像。”
“他亲自策划了刺杀侯局长，并嫁祸于我的全部细节，一字不差。”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连一直试图保持镇定的沙瑞金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
田国富的瞳孔骤然一缩。
季昌明的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
侯亮平更是猛地抬起头，嘴巴微张，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技术人员立刻上前，接过U盘，插入电脑。
调试片刻，巨大的显示屏上，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赵瑞龙面目狰狞，眼神怨毒，对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低吼。
“……一定要让侯亮平死！死得越惨越好！”
“然后，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到祁同伟那个王八蛋头上！”
“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我要让钟家恨死他！”
赵瑞龙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疯狂的快意。
他甚至在幻想着祁同伟被钟家怒火撕碎时，发出了神经质的狂笑，口水都喷了出来。
“事成之后，我会安排你出国，钱不是问题！”
每一个指令，每一个细节，从收买杀手到如何引导舆论，都清晰无比，铁证如山。
视频中的“律师”频频点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侯亮平看着屏幕，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羞愧、后怕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心脏，让他无地自容。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对祁同伟的怀疑，想起了自己信誓旦旦要将其绳之以法。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傻瓜。
“混账！”
沙瑞金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和谋杀。
这是对帼家法治的公然挑衅，是对汉东省委的直接打脸！更是对他沙瑞金权威的蔑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田国富看着视频，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祁同伟，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难以言说的忌惮。
他原以为祁同伟只是侥幸逃脱，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这个祁同伟，手段之高明，心思之缜密，远超他的预料。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的“程序正义”，在某些时候，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季昌明则微微眯起了眼睛，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这件事背后，水到底有多深。
那个提供U盘的祁渊，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视频播放完毕。
审讯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显示屏上赵瑞龙那张扭曲的脸，还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那个被收买的杀手，此刻也蔫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
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早就知道了这个计划，但我没有阻止。”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
侯亮平更是如遭雷击。
“我需要让侯局长亲身体会一下，你所面对的，不是可以用‘程序正义’来讲道理的君子，而是一群毫无人性、不择手段的疯狗。”
“有时候，正义，需要用敌人的血来伸张。”
祁同伟的目光转向侯亮平，眼神平静无波。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侯亮平的心上。
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过去的理想主义是多么天真可笑。
是啊，跟一群疯狗讲程序？人家只想咬死你！
侯亮平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地开口：“祁厅长，我……”
他想道歉，想解释，却发现一切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祁同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没有嘲讽，也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侯局长，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你是个好同志，有理想，有原则，这很难得。”
“你需要记住今天的感受。”
“记住，你差一点就成了别人的垫脚石，而你的家人，你的岳父，本会因为你的天真而陷入巨大的麻烦和悲痛。”
“甚至，是你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痛着侯亮平。
他想到了妻子钟晓艾，想到了岳父钟证帼。
如果今天祁同伟没有出手，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这里，或者被栽赃成功……
后果不堪设想。
冷汗，再次湿透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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