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身后吹来,卷起尘土,像是某种无声的警示。
远处的天际,乌云正悄然聚集。
一行人沿着官道缓缓前行。李世民骑在马上,神情沉稳,目光却时不时扫向怀中那封信。尉迟恭走在左侧,眉头紧锁,手中缰绳握得极紧。房玄龄策马于右后方,一路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消化赵德所说的话。林风则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担心有人尾随而来。
他们离开悬崖已有数十里地,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陛下……”房玄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这封信的内容,是否该尽快传回长安?”
李世民摇头:“不可轻举妄动。若张景明真有异心,朝中必然已有其党羽。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尉迟恭冷哼一声:“那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吧?万一他真在长安动手脚……”
“我们不会直接回京。”李世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江南的事已了,但西北的问题,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众人一怔。
林风率先反应过来:“陛下是想……去西北?”
“不错。”李世民点头,“赵德临死前提到,这场局早在数年前便已布局。而江南只是冰山一角。西北边疆常年驻军,粮草调度、官员任免皆由地方大员一手掌控。若那里也藏污纳垢,后果不堪设想。”
房玄龄沉思片刻,缓缓点头:“的确值得深究。更何况,阿史那骨咄禄与马匪勾结之事尚未彻底查清,若背后另有势力操控,恐非小事。”
尉迟恭虽仍有顾虑,但也未再反对:“那就先去西北看看。”
几人商议已定,遂调整方向,沿官道折向西北而去。
三日后,队伍行至一处驿站歇息。此地名为永昌驿,地处南北要冲,过往商旅络绎不绝。驿站内设有茶肆、酒楼、客栈,热闹非凡。
午后时分,众人刚用过饭,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名身着皮袍、头戴毡帽的商人牵着驼队走了进来,为首者身材瘦削,满脸胡须,眼神精明,显然是个老练的生意人。
“掌柜的!两间上房,再备些酒菜!”那人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嗓门洪亮。
驿站小厮连忙应声,引他们入内。
林风多看了那商人一眼,低声对李世民道:“这些人,像是做边贸的。”
李世民微微颔首:“去看看。”
几人起身走向那群商人所在的角落。对方见有人靠近,略显警觉,但并未表现出敌意。
“几位也是经商的?”那领头商人主动搭话,眼中透出几分试探。
李世民微笑道:“路过此处歇脚,见诸位风尘仆仆,想必远道而来。”
商人哈哈一笑:“不错,我等刚从河西归来,带了些皮货和药材,打算往关中走一遭。”
“哦?”李世民不动声色地问,“河西如今局势如何?听说那边有些不安生。”
商人神色微变,随即笑道:“哪里都一样,兵荒马乱的,做生意不容易啊。”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玄龄和尉迟恭,似乎在衡量他们的身份。
林风见状,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位兄台,我看你是个明白人。咱们也不是外人,实不相瞒,我家老爷是做盐铁买卖的,最近正想往西北拓展,不知那边可有什么门路?”
商人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忽然道:“你们若真有意,不妨听听我的建议。”
“愿闻其详。”
“河西、陇右一带,虽说有驻军把守,但真正能说了算的,还是那些地方官员。只要打通关节,什么生意都能做。不过嘛……”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世民一眼,“现在那边也不太平,马匪猖獗,连官军都奈何不得。若没有硬通货,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房玄龄皱眉:“你是说,连军队都被控制了?”
商人冷笑一声:“岂止是被控制,有些将领本身就和马匪是一伙的。你不信?我可以给你们讲个故事。”
他招手叫来小厮,又要了一壶酒,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才继续说道:
“去年冬天,我押着一批丝绸往凉州走。途中遇到一队‘官兵’,说是例行检查。结果呢?他们二话不说,把我手下的人全给绑了,货物也被抢了个干净。后来才知道,那帮人根本不是官兵,而是打着官旗的马匪。”
尉迟恭怒道:“竟有此事?为何没人上报?”
商人嗤笑:“报?谁敢报?你说一个地方官贪墨受贿,还能找御史弹劾。可你要说一支军队和马匪勾结,谁敢管?”
李世民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房玄龄低声问道:“你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撑腰?”
商人摇头:“我不敢打听。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就在前几天,我在永昌城外见到一队奇怪的骑兵,穿的是官军服饰,但行事作风却和马匪一模一样。”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搜捕几个牧民,说他们私藏逃犯。可那几个牧民我认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哪来的逃犯?”
林风追问道:“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商人叹了口气:“死了两个,剩下的被抓走了。据说要送去敦煌。”
李世民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马,名文,在西北跑了十几年的生意,见过不少事,也吃过不少亏。”
“你愿意带我们去一趟永昌城外吗?”
马文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世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马文忽然笑了:“算了,反正我也早就不想干这一行了。你们若真有本事,就帮我把这些事查清楚吧。”
尉迟恭皱眉:“你不怕惹祸上身?”
马文摊开双手:“我已经得罪过一次了。再得罪一次,也没什么区别。”
李世民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好。”
夜色渐深,驿站内灯火摇曳,人影斑驳。
李世民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中思绪翻涌。
房玄龄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道:“陛下,您真打算带他去?”
“他是个聪明人。”李世民淡淡道,“他知道太多,也知道得太清楚。若他是敌人,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他未必可靠。”
“我知道。”李世民目光坚定,“但我们需要一个了解西北的人。而他,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房玄龄沉默片刻,终是点头:“那明日启程?”
“明日启程。”李世民收回视线,轻轻合上窗户。
窗外,风又起。
远处的山影模糊不清,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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