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烬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银白的发丝。玄夜的长发如月光般倾泻而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她这才发现自己被裹在一件墨色的大氅中,柔软的狐裘贴着她的肌肤,带来一丝温暖。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无力地垂在身侧,而左手则紧紧地抓着大氅的边缘。
醒了?
那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沙哑,却又透着一丝关切。花烬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悬在妖皇宫穹顶的横梁上。玄夜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一卷泛着金光的帛书,眉心的妖纹比平日更艳三分。
妖皇陛下这是要活埋我?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力。她试图挣开大氅,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时,一股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胸口传来,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在胸口,这才发现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正渗着暗红色的血。
别动。
玄夜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胸口。他的手掌冰凉,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片冰凉的触感,那是玄夜在极北之地植入她体内的护心鳞。
花烬这才注意到玄夜手中的帛书。金丝织就的卷轴上浮动着仙门特有的清光,但边缘处已经泛起焦黑——那是被妖力灼烧的痕迹。她瞳孔骤缩,这是云弈的笔迹。五百年前那个总爱在经卷角落画小狐狸的师兄,如今连字迹都浸透了权谋的冷硬。
他派赤鸢送这个来议和?她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心口。那里有块疤,是当年被推下诛仙台时留下的。冰髓的寒意还凝在骨髓里,却压不住突然翻涌而上的旧痛。
玄夜突然捏住她下巴。
银灰色的妖瞳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你碰过这卷轴了?
花烬一怔。昨夜赤鸢确实趁棋局混乱时塞给她个锦囊,当时只当是寻常战书...
看来云弈很了解你。玄夜松开手,帛书在他掌心燃起幽蓝火焰,连你会把东西藏在枕下都算准了。
火焰吞噬最后一片金帛时,花烬看清了末尾几个字:「神女转世需诛杀三界至尊」。破碎的词句像毒蛇钻进脑海,与焚霜谷里那些错乱的记忆碎片突然严丝合缝——
五百年前的血月夜。高台上捆绑的少女。还有......站在祭坛阴影处的,戴着云纹面具的执刑人。
玄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很远的地方,当年主持血祭的,是不是......
话未说完,妖皇宫突然剧烈震荡。穹顶琉璃瓦片片炸裂,一道赤红身影破空而来。赤鸢的羽衣染着血,手中长剑却直指花烬咽喉:叛徒!你竟敢窥探天命卷轴!
花烬本能地抬手,烬脉中星火自动结成屏障。不料赤鸢剑锋突然转向,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快走......七窍流血的仙子倒下前,嘴唇开合吐出气音,命焰...是陷阱......
赤鸢的身体在触地瞬间化作赤金火焰。火光中浮现无数画面:云弈将命焰分装入琉璃瓶、离渊的魔气缠绕在仙门大阵阵眼、还有......玄夜妖丹上的裂痕。
花烬倒退半步,后腰撞上青铜灯柱。灯油泼洒在袖口,烧出焦黑的洞。就像她此刻千疮百孔的记忆。
现在信了?玄夜挥手打散命焰,袖口银线绣的曼陀罗沾了火星,云弈要的不是议和,是借你之手屠尽三界至尊。他忽然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包括我。
殿外传来号角声。妖将嘶吼着魔界大军压境,但花烬耳中只回荡着焚霜谷里神女残魂的叹息:「杀了他,你就能结束轮回」。
铜镜映出她袖中滑出的匕首——那是昨夜从玄夜枕边偷来的,淬了妖毒的鳞骨刃。
尊上!侍卫撞开殿门时,正看见花烬的匕首抵在玄夜心口。妖皇银发无风自动,却反常地撤去了护体妖力。
花烬的手在抖。匕首尖端已经刺破玄夜衣襟,露出心口那道横贯的旧伤。五百年前的剑伤,与她在命焰里看到的画面重叠。
为什么撤防?她声音嘶哑得像被火燎过,你知道我能伤到你。
玄夜忽然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笑时眼角会有细纹,像冰面上突然裂开的纹路。
因为我在赌。他握住她持刀的手向前送,刃尖没入皮肉半寸,赌你会不会和五百年前做同样的选择。
血珠顺着匕首血槽滴在她腕上,烫得惊人。花烬突然想起被冰髓冻结时看到的画面:血祭台上,戴着云纹面具的人摘下面具——面具下是玄夜的脸,却长着云弈的眼睛。
你们......她松开匕首踉跄后退,到底谁才是执刑人?
玄夜胸口的血染红衣襟,却抬手布下结界阻隔了冲进来的妖将。他嘴唇动了动,但花烬已经听不见了。烬脉中的星火突然暴动,将四周景象烧得扭曲变形。
等她再睁眼,已站在妖界边境的断崖上。怀里揣着半截从里衣撕下的素帛,上面是用血画的阵图——方才浑噩中,她竟本能地记起了上古禁术的解法。
崖下是翻涌的魔气,离渊的红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身后妖皇宫方向,冲天火光将夜空烧成紫红色。
花烬咬破手指在素帛上又添一笔。这是她留给玄夜的裂帛信,也是给自己下的战书。当最后一滴血渗进布纹,狂风卷着沙砾袭来,像五百年前那场血祭时的风。
素帛被吹向妖皇宫时,她纵身跃入魔气之中。
下落时,她恍惚听见玄夜的声音穿透结界:「这次,别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
花烬的指尖在荒火原的焦土上划出五道血痕。
她蜷缩在龟裂的岩浆岩后,听见自己骨骼里传来琉璃碎裂般的声响。烬脉正在吞噬最后一点冰髓的力量,像饥渴的兽撕扯着猎物内脏。
出来吧。她突然对着虚空冷笑,魔君也学那些仙门做派,喜欢看人垂死挣扎?
焦土上腾起紫黑色烟雾,离渊的身影从扭曲的空间里浮现。玄衣下摆扫过仍在冒烟的硫磺结晶,发出细碎的灼烧声。
小烬儿总是这么敏锐。他俯身时,锁骨处的魔纹像活物般游动,本座只是好奇,妖皇的万年冰髓...怎么比不过人间一缕荒火?
花烬突然暴起,掌心迸发的金红色火焰却在中途溃散成火星。她踉跄着撞上岩壁,喉间涌上的血腥味里掺杂着冰髓的寒气。
离渊的指尖抚过她颈侧暴起的烬脉,魔气顺着青紫色血管蜿蜒而下:看,它在渴望更强大的力量。
远处的天穹突然被银色闪电撕裂。花烬瞳孔骤缩——那是妖皇真身掠过云层时鳞片反射的冷光。
来得及吗?离渊低笑着将魔核按进她心口,等你变成真正的魔,玄夜还会不会用那柄斩过十万魔修的妖皇剑...拥抱你?
剧痛炸开的瞬间,花烬看见记忆深处的画面:五百年前的诛仙台上,云弈的剑穿透玄夜胸膛时,溅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
魔气与烬脉碰撞出刺目的紫金光晕。她听见离渊满足的叹息:多美啊,这才是神女该有的...
妖皇剑的锋芒割裂了后半句话。
玄夜银发间竖起的龙角还带着穿越界壁时的空间裂痕,剑尖离离渊咽喉只有半寸时,花烬突然扑向剑锋。
三道力量相撞的冲击波将方圆十里的焦土掀上高空。花烬在能量漩涡中心睁开眼,看见自己左臂爬满的魔纹正被烬脉一点点吞噬。
原来如此。她染血的指尖轻触玄夜剑刃,这就是你们争夺的...天道容器?
悬浮在空中的硫磺结晶突然全部汽化。在漫天金红色的火雨中,花烬额间浮现出完整的神女印记,而千里之外的仙门禁地,记载着预言的石碑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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