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一块浸了浓墨的黑布，严丝合缝地笼罩着整个木叶。
宇智波玄野的家中，灯火未明。
他坐在地板上，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稀薄月光，正用一块干净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苦无。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屋内的空气很安静，只有绒布摩擦金属的微弱“沙沙”声。
但在这份静谧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里的意念，如同悬在蛛网上的尘埃，轻轻附着在窗外的黑暗里。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冰冷、克制、不带任何情绪，像一条蛇，在远处阴冷的角落里吐着信子。
玄野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总是平直的嘴角，在月光无法照亮的阴影里，无声地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近乎于无的弧度。
……
数百米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顶端，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影中。
一个身影如石雕般纹丝不动。
他身着标准的暗部制服，脸上戴着一张绘有猛禽纹路的白色面具。代号“枭”，隶属于志村团藏的“根”，是组织中最顶尖的斥候之一。他的呼吸悠长而微弱，心跳被秘术压制到最低，整个人就像一段枯死的树干，不带半点生机。
今夜，他的任务目标，正是那个档案上被标注为“宇智波灭族事件B级幸存者”的宇智波玄野。
起因，是数日前来自“晓”组织成员宇智波鼬的一份极其古怪的秘密情报。情报中没有提及任何机密，只用一种近乎荒诞的笔调，描述了他与玄野的一次“接触”，并以“此人深不可测，建议重新评估”作为结尾。
团藏大人对此嗤之鼻以鼻，但出于对宇智波一贯的警惕，还是派出了“枭”前来确认。
“枭”举起特制的望远镜，镜片经过查克拉处理，能轻易穿透黑暗。
玄野家中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擦拭武器，整理忍具，然后开始进行基础的体能锻炼。俯卧撑，仰卧起坐，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教科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锻炼结束，他从储物柜里拿出兵粮丸和清水，平静地进食。
然后，他坐回原处，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翻阅起来。
一切都太正常了。
正常得就像每一个生活在村子里的、略显孤僻的普通少年。他的查克拉流动平稳而微弱，完全符合一个忍者学校学生的水平。没有秘密集会，没有可疑的举动，更没有情报中所描述的那种令人不安的气质。
“枭”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已经在这里监视了三个小时，得到的结果与档案上的描述几乎完全一致：普通、自律、不起眼。
看来，宇智波鼬的情报，要么是夸大其词，要么，就是故意释放的烟雾弹，另有图谋。
就在“枭”准备记录下“目标无异常”的初步结论时，屋内的玄野动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倒了一杯清水。
然后，他端着杯子，走到了窗边，将那杯澄澈的清水，稳稳地放在了窗台上。
月光穿过玻璃杯，在木质的窗沿上投下一块扭曲的光斑。
玄野没有看向窗外，他只是退后两步，重新坐下，静静地看着那杯水，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这个举动本身毫无意义。
但在“枭”的眼中，却成了一个绝佳的观察机会。那杯水，就像一面凸透镜，能够将屋内的光线和景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折射出来。他立刻调整望远镜的焦距，将视野牢牢锁定在那只小小的水杯上。
他想看看，那杯水里，能倒映出什么细节。
下一秒，“枭”的呼吸，停滞了。
望远镜的视野中，景象……扭曲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透过水杯折射的房间倒影。
整个圆形镜片中的世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放大，最终，完全被那杯水所充满！那片小小的、圆形的、平静的水面，在这一瞬间，取代了他的整个世界！
清澈的水面倒映出的，不是天花板，不是月光，更不是玄野的身影。
水面之下，黑暗深处，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只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眼睛。巨大、猩红、古老，仿佛蕴藏着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瞳孔的最深处，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俯瞰众生，饶有兴致的戏谑笑意。
那只眼睛，透过望远镜，透过数百米的距离，透过那薄薄的一层水面，正一动不动地，与“枭”的眼睛，进行着一场跨越维度的对视。
“！！！！”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如同凝固的液氮，从“枭”的尾椎骨猛地炸开，瞬间贯穿了整条脊柱，直冲天灵盖！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由“根”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用以隔绝情感的铁壁，在这道目光面前，脆弱得如同宣纸。
灵魂被看穿了。
自己的一切，秘密、过往、任务、忠诚，甚至连自己藏在树上这个事实本身，都在那道目光下，被剥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最恐怖的是，他能发誓，那绝不是幻术！
他的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查克拉的侵入，精神能量也没有受到丝毫扰动。那是一种更加源头，更加本质，仿佛“规则”本身具现化之后的，直视灵魂的绝对恐惧！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喉咙被死死掐住的闷哼，“枭”猛地扔掉手中的望远镜，身体剧烈地向后一仰，险些从树干上摔下去。他双手死死抓住树杈，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面具之下，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衣物。
他再也不敢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
窗台上的那杯水，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是水。
那是通往某个未知恐怖存在的……门。
屋内。
玄野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他端起那杯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小老鼠的好奇心，总是这么重。”
他的内心，响起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独白。
“可惜，胆子太小了。”
他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力量”，仅仅是利用【唯一诡道】的特性，将对方“观察”这个行为，与自己“认知”中的一个画面进行了概念连接。
你看到了什么，取决于我让你看到了什么。
不动手，不用查克拉，没有结印，甚至不需要一个眼神的交汇。仅仅凭借一个匪夷所思的诡异现象，就将一名“根”的精英暗部，吓得魂飞魄散。
这便是“诡道”，不讲道理，无法理解，绝对碾压。
夜风吹过，树梢上的“枭”终于勉强平复了呼吸，但那深入骨髓的战栗，却怎么也无法停止。他低头，看着掉落在树下的望远镜，再回想起水杯中那只戏谑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回去……该怎么向团藏大人汇报？
说目标用一杯水，就差点让他精神崩溃？
说自己看到了水里长出了一只眼睛？
这种荒谬到极点的报告，交上去的唯一后果，就是被当成叛徒或者疯子，直接送去审讯部进行“清洗”。
可是，如果不汇报……
“枭”打了个冷战。他毫不怀疑，那个“存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今夜的沉默，或许会为“根”，为团藏大人，招来一个无法想象的敌人。
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宇智波玄野，已经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仿佛只是解决了一只吵闹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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