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术课上那石破天惊的一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忍者学校里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宇智波佐助依旧是那个宇智波佐助,冷酷,寡言,只是那份冷酷之下,多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焦躁。他训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仿佛要将身体的每一分潜力都压榨出来。但每当他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玄野那轻描淡写的一指,以及那句如魔音贯耳的判词。
“你的复仇之路,走偏了。”
这句话,像一根扎进心底的刺,拔不出,也无法忽视。它让他引以为傲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裂痕。他看玄野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不甘,有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探究。
而玄野,则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安静,沉默,不起眼。他依然跟在佐助身边,成绩依然不好不坏。仿佛那天在训练场上展露出惊人实力的,是另一个人。他越是如此平凡,就越让佐助感到那份平凡之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这种诡异的平衡,持续了数日。
直到一个弦月如钩的夜晚。
木叶村在夜幕下陷入沉睡,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街道上摇曳。万家灯火俱灭,唯有风声低语。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村子外围一棵大树的枝干上。
穿着印有不祥红云的黑袍,头戴斗笠,斗笠的边缘系着一枚风铃,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斗笠下,那双猩红的写轮眼,平静地注视着远方村子的轮廓。
他的目光,越过火影岩,投向了村子一角,那个曾经名为“宇智波族地”的区域。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灭族之夜的场景。血、火、悲鸣,以及……那道仿佛直接从灵魂深处响起的,欣赏艺术品般的低语。
“多么美妙的悲伤……”
多年来,他一直将那当成是自己精神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听。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份感觉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愈发清晰,像一个无解的谜团,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而解开这个谜团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除了佐助之外,当晚唯一的幸存者。
宇智波玄野。
那个档案中平平无奇,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巧合”活下来的族弟。那个在废墟中,抱着佐助,流下无声泪水的孩子。
鼬需要一个答案。
……
南贺川神社,早已荒废。
这里是宇智波一族过去的圣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被岁月侵蚀的石碑,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而又寂寥。
玄野就坐在一块还算完整的石阶上,手中拿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旧书,借着清冷的月光,安静地翻阅着。
他似乎是在这里乘凉,又像是在凭吊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空气发生了极其轻微的扭曲。
宇智波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他像一个顶级的猎食者,收敛了所有的气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审视着眼前的“猎物”。
一个普通的下忍,没有任何防备,甚至连查克拉的流动都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一切看起来,都毫无破绽。
可鼬心中的那份违和感,却越来越强烈。太安静了,太巧合了。深夜,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承载了宇智波所有秘密与诅咒的地方看书?
鼬不再犹豫。他需要撕开这张伪装,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斗笠的阴影下,那双漆黑的瞳孔,瞬间化作了三勾玉旋转的血色漩涡。
幻术·枷杭之术!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无声无息的精神入侵。
正在看书的玄野,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的瞳孔瞬间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在玄野的“感知”中,周围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残破的神社,清冷的月光。
【哦?精神攻击吗?】
玄野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学术研究般的兴趣。
【构建方式很精巧,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篡改五感认知。比起物理层面的破坏,这种手法确实要高明一些。】
【但是……太粗糙了。就像一个二维画家,想用画笔在纸上描绘出三维的宇宙。无论画技多么高超,其本质,也终究只是一张平面的纸。】
【唯一诡道】的本质,是认知层面的绝对霸权。任何试图用精神力窥探他的行为,都等同于用一根小木棍去撬动整个星球。
不过,玄野并不打算直接碾碎这个简陋的“幻境”。那太无趣了,也太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
他要“表演”。
在鼬的视野里,玄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他的脸上,交替出现着恐惧、迷茫与挣扎,像一个在噩梦中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果然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么……”
鼬心中闪过一丝判断。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也许当年的幻听,真的只是幻听。这个孩子,只是运气好罢了。
就在他准备解除幻术,转身离去的时候。
异变,陡生。
玄野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忽然停止了。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动作,抬起了头。那双本应涣散的瞳孔,竟然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芒。
“怎么可能?!”鼬的心头猛地一震。
这只是一个最基础的探查性幻术,但对于一个下忍来说,也绝无可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挣脱!除非……除非他受过专门的反幻术训练,或者拥有极其强大的精神能量!
玄-野抬起头,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鼬藏身的阴影处。
他张了张嘴,像是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语气,仿佛还未完全从幻境中清醒。
“鼬前辈……”
这个称呼,让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从未暴露身形,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紧接着,玄野问出了那句让他永生难忘的话。
“那晚的月亮……”
“……也是这么红吗?”
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宇智波鼬只觉得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晚的月亮……也是这么红吗?
他刚才的幻术中,为了测试对方对灭族之夜的反应,确实将月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可玄野这句话,却瞬间将幻境与现实,用一种最恐怖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他不是在问幻境里的月亮!
他是在问——灭族之夜的月亮!
那句被鼬当做了多年梦魇的低语,此刻与眼前少年那张“天真无辜”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多么美妙的悲伤……”
不是幻觉!
那不是幻觉!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刺穿了鼬引以为傲的冷静与从容。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疯狂地从他的脊椎骨窜上后脑。
他看着眼前这个缓缓从“幻术”中恢复过来的族弟,那张脸上,迷茫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看见陌生人后的警惕与害怕。
完美的演技。
如果不是刚才那句话,鼬甚至会以为,自己真的只是惊扰了一个无辜的后辈。
可现在,这张脸在他眼中,比十尾还要诡异,比辉夜姬还要神秘!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是我?
那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鼬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当年亲手导演的那场名为“宇智-波灭族”的悲剧,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观众”,坐在最好的位置上,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一切。
这个认知,比背负所有的罪孽,更加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玄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捡起自己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看着阴影中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脸上保持着戒备,身体却微微发抖,将一个受惊的少年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内心,却在品味着对方那瞬间爆发,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巨大情绪波动。
【恐惧、震惊、迷惑……嗯,比佐助的仇恨要复杂得多,像是陈年的烈酒,后劲很足。不愧是今晚的‘特邀嘉宾’。】
鼬与玄野,在清冷的月光下,无声对峙。
一个,是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世界观正在崩塌重塑。
一个,是享受着风暴,欣赏着对手精彩表情的“玩家”。
许久,鼬深深地看了玄-野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到无法言喻的东西。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做任何试探。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远超想象的“谜团”。
身影一闪,宇智波鼬再次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玄野站在原地,直到那股压迫感彻底消失,他脸上的“惊恐”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人能懂的,淡淡的微笑。
“在坚固的堤坝上,凿开第一个孔。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时间的洪流,便能将其彻底冲垮。”
他知道,从今夜起,宇智波鼬的“棋盘”上,多了一枚他看不懂,也无法掌控的棋子。
而这枚棋子,将会一步步,引导整个棋局,走向他所期望的,那个唯一的结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