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所好,如星散夜空,莫插手他人命运,莫执己念摆渡他人之舟;
放下助人情结,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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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浒与她交谈的尽是些商海浮沉的权谋之道,因此谈妥茶叶的价格后,方予璃便有些心不在焉。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方予璃本就不太感兴趣,偏他还时不时用她爹方知不肯做他们生意这件事作筏子,话里话外暗示一些挑拨的关系。
这让她愈发感到无趣。
她在生意这件事上,并无野心,所以他说的那些,对于方予璃来说,这些都不是事。
至于方予陌,更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她注意到,身旁这个弟弟,压根就没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他现在的样子,真像极了眼神清澈的大学生。
尽管左右张望了一阵,但方予璃还是装出了一副很认真听对方说话的样子——她对这种佯装之事特别擅长,从前在原本生活的地方,她就是靠这种伪装,在课堂上蒙混过关的——以至于以前的学生时代,她一直被老师们认为是认真听课的乖巧学生……
噢,扯远了。
回归正题,眼下方予璃一心只想着赶紧结束了谈话,早点去瞅瞅那临贵芳,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如此吸引世人。
幸而那啟明浒倒也识趣,长话短说,短话精简说,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收住了话头。这让方予璃对啟明浒的好感多了一分。不啰嗦某种程度上,就能算一个优点。
临别时他唤来了二当家啟明福,说是要破例在招待宾客的雅间为她与方予陌留席,好教他们亲身体验这聿都第一茶楼临贵芳的贵客待遇。
这更是让方予璃对啟明浒的好感直线上升,直接在心里暗地里给他和他的茶楼祈福99。
不多时。随着啟明福和小厮的引路,方予璃和弟弟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走进临贵芳招待宾客的宴厅,大厅内灯火辉煌,让人根本分不清昼夜。舞池位于宴厅中心,中空设计,舞池边缘,雕花的栏杆闪烁着金光。池中铺着红毯,鲜艳夺目,与那些垂帘相得益彰,仿佛能将人的目光都吸附进去。
方予璃他们走到内里时,恰逢临贵芳的招牌大戏——“天女散花”开场。啟明福立在旁侧,像个人机一样,提醒方予璃姐弟驻足观看,言语中没有一丝推荐的热情,也正因为听出来他言语中的异样,方予璃在朝上方看了一眼后,又不禁回头来瞧了瞧啟明福的脸色——果不其然,那张圆润的胖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几乎要溢出来。可滑稽的是,即便心中满是不耐,他却始终强压着性子,耐着性子一路好生招待着方予璃他们。
“砰——”
顶楼处礼炮轰然炸响,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方予璃也不例外。
站在一楼的走廊处,她抬头向上看去,顶楼上数十个舞姬一字排开,片片娇艳的花瓣随着五彩绸缎一同飘飞而下,红毯之上、半空之中,舞姬们身着华美的霓裳羽衣,衣袂随风轻舞飞扬。随着悠扬的乐声奏响,她们轻盈地舞动起来,时而旋转,时而跳跃,身姿曼妙,宛如天仙下凡,又如妖魅媚舞。
方予璃此时目光缓缓扫过临贵芳的每一处角落,以她此刻所站之处,恰好能将楼上所有客席尽收眼底。坐客席环绕着舞池,每一层楼都有隔间,独立茶桌与屏风。座上宾客均身着华服,或坐或立,男男女女,寻欢作乐。
环视了一圈下来,方予璃心中不禁暗自腹诽——这哪里是茶楼,分明是青楼。
啟明福对其兄长交代的差事倒也尽职尽责,确实是精心挑选了个视野颇佳的位置安顿方予璃和她弟。待一切安排妥当,他便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草草吩咐了小厮几句,便匆匆消失在走道尽头。
回头看方予陌,这人已经开始毫不客气地斟茶出来,不由分说就一口饮尽。
“姐,我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想要咱家的茶了……他们这的茶,不太好喝。”方予陌皱着眉头,又倒出些许茶水,凑近仔细端详一番,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予璃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只觉得累了大半天,是该喝点水了。
拿起方予陌给她事先斟好的茶,轻啜一口,确认无异,便将茶一饮而尽。
方予陌得了空,便忍不住凑上前来。方才在一旁他听得云里雾里,又怕贸然开口坏了事,便一直憋着。此刻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姐,方才那人说的那番话,究竟什么意思啊?”
方予璃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之后,顺手给方予陌也上了一杯,而后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才慢悠悠地回道,“意思就是,我们闯大祸了。”
“啊?为什么啊?”方予陌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努力回想了一番,方才那茶楼大当家的,可没半点这意思啊……
“姐你该不会是也没听懂吧?”他忍不住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赶忙捂住了嘴。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呐?人家字里行间都在提醒我们,要识时务者为俊杰。”方予璃说着,一抬眼就对上方予陌茫然的眼神,便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方予陌挠了挠头。
她语塞。他果然不懂。
“就是说我们要懂得认清当前形势,在这一层意思之外呢,又暗示爹拒绝跟他们合作是不明智的,你说,爹要听了这些,能高兴吗?”她解释道。
“不能……”
“不高兴还是其次,有这次还得有下次,大当家的要真看上咱家的茶叶,一定会不折手段再让爹和他们做这个买卖……你要是不怕爹骂,你就去说服爹,让爹大方答应给他们这地方卖茶叶。”
“我不敢。”方予陌小声嘟囔着,心里开始犯嘀咕,又问道,“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船到桥头自然直。”方予璃笑了笑,回他。
但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来了个成语和俗语,也能让方予陌一惊一乍起来。
“姐,我突然发现你说话好有深意!船到了桥头,就直了,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方予璃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这句话也不是她原创的。
“原来姐前些天没磕坏脑子啊……”方予陌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恰好被林婉兮听了个正着。
“你说什么?!”她瞪着方予陌,眼神里满是警告。
“啊,没什么,哎呀姐,我看到我朋友了,我下去会会他……”见势不妙,方予陌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生怕再惹恼了他姐。
本以为这家伙单纯只是借口逃走,方予璃就急着也要跟下去,谁知才准备起身,就发现她那弟弟跟猴似的,才一转眼就跑到了二楼的露天看台处。
远远望过去,方予陌所去的方向,正好来了几个气质卓然的家伙。
为首之人身着墨色云纹锦袍,腰束玉带,长发半披着,远远看去很似漫画里古风美男子的行头;身旁跟着的几位,或着月白长衫,温润如玉;或穿绛紫华服,风度翩翩;还有身着玄色官服者,气宇轩昂。
看那架势,那穿着,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只不过……为首的人穿着……
方予璃不禁皱了皱眉。
那人的衣服,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