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潮湿的沼泽气息,在狼族营地中央临时架起的几口巨大石锅里翻滚蒸腾。
白蔓蹲在最大的那口石锅旁,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狼族旧皮裙,银色的长发用一根粗糙的草茎松松挽在脑后。她眼眸低垂着,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药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小心地用一柄长柄的木勺搅动着粘稠的药汤,动作有些生涩,偶尔有滚烫的药汁溅起,落在她裸露的小臂上,立刻烫出一小片红痕。她只是微微蹙眉,额角细密的汗珠折射着微光,透出一种与她脆弱外表不符的专注力。
狼族对她的敌意和猜忌并未完全消散,但营地里的气氛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那些涂抹了白蔓“精心”熬制出的药膏的伤口,愈合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原本红肿溃烂的创面开始收敛结痂,连巫医都啧啧称奇,默许了她的行为。
【苍炎-保护欲:75(认可价值/疑虑犹存)】。苍炎靠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沉默地注视着药锅旁忙碌的纤细身影。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创面,在涂抹了白蔓配置的药膏后也在快速愈合。
但她身上那层迷雾,却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药理的展现而更显诡谲。一个被蛇族祭司囚禁、看似懵懂无知的雌性,怎会懂得如此精妙的草药配比?
白蔓似乎感受到了,抬起头,怯生生地望向苍炎的方向。随即她又像是不好意思般飞快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木勺。
只是,在低头搅动的间隙,她“无意”地拈起一片刚刚被投入锅中的草药叶片,对着旁边帮忙添柴火的年轻狼族战士,声音细软地低语:“这个蛇涎兰好难找,只在最深的黑水潭边石头缝里才有,以前那个穿黑衣服的给蔓蔓喝药时里面就有这个好苦…”
“黑水潭?石头缝?”年轻狼族战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黑水潭那可是蛇族核心地带,靠近玄冥石殿的禁地。
不远处的苍炎,金褐色的兽瞳骤然一凝!蛇涎兰!黑水潭!玄冥石殿!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这味主药,竟然来自蛇族祭司的老巢?这雌性,不仅认识它,还知道它的确切出处!是以前玄冥“喂”她时留下的记忆?还是…?
深夜,营地边缘的阴影里。
雷烬魁梧的身影如同融入漆黑的夜色,白天帮白蔓添柴火的年轻狼族战士站在他面前,此刻正微微低着头,带着敬畏。
“她当时就是那么说的,雷烬大人。”年轻战士的声音压得极低,“说蛇涎兰只在黑水潭边的石头缝里有,还说以前玄冥给她喝的药里就有这个,她看起来很怕那个味道。”
雷烬沉默着,黑水潭、玄冥石殿、这信息太过具体,太过关键。王果然没有猜错,这雌性身上藏着秘密!
片刻后,雷烬掀开王帐走进去,篝火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而狰狞,投射在蜷缩在兽皮堆里的白蔓身上。
白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醒,猛地坐起,紫眸在昏暗光线下惊恐地睁大,下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兽皮。
雷烬大步上前,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蛇涎兰。黑水潭。玄冥石殿。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警惕值:88(高度逼问)】!
白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脸,泣不成声:“那个穿黑衣服的天天给蔓蔓喝苦得要死的药,里面就有那个紫色的叶子。这次看到营地好多人受伤,蔓蔓想帮忙才偷偷跑出去,还差点被水里的蛇咬到。”
雷烬紧绷的身体松动了些许,这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白蔓的药,成了营地伤员的希望。信任如同藤蔓,在药香的氤氲中悄然滋长。连雷烬送药时,那冰冷的目光似乎都缓和了一分。
然而,剧变发生在第三日傍晚。营地西侧,靠近伤员集中区域的一顶兽皮帐篷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周围伤员惊恐的呼喊!
“黑爪!黑爪你怎么了?!”
“巫医!快叫巫医!”
“天呐!他的脸!他的脖子!”
苍炎和雷烬如同两道飓风,瞬间冲入那顶混乱的帐篷!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黑爪此刻正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痉挛、扭曲。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条条如同黑色蚯蚓般的血管在皮肤下疯狂暴突、蠕动,口鼻中不断涌出粘稠的恶臭的黑色血沫。
仅仅几息之间,他抽搐的动作猛地一僵!暴突的黑色血管如同充气般瞬间鼓胀到极致,几条最粗大的黑色血管猛地爆裂开来。粘稠腥臭的黑色血液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组织,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黑爪在喷溅中最后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失去了生机。
帐篷内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稠的黑血滴落在地的“啪嗒”声,以及周围狼族战士粗重而惊恐的喘息。
“药…是她的药…”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狼族伤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致的恐惧和愤怒,指着那个石碗。
“是她!那个蛇族来的雌性!是她害死了黑爪!”另一个战士发出悲愤的怒吼!
瞬间,所有的惊疑、恐惧、失去同伴的悲痛,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火山口,化作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轰然爆发。
白蔓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茫然无措地站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无数道充满杀意的目光吓得小脸惨白。
苍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苍炎-保护欲:40(暴怒/被背叛/杀意沸腾)】!数值条闪烁着刺目欲裂的血红光芒。
白蔓手中的石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滚烫的药汁四溅,烫红了她的脚踝,她却毫无所觉。
“不…不是我…”绝望的辩解,在死寂的营地和滔天的怒火面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