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银色的字母,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了安月的眼睛里。
原来,极致的麻木之后,心,还是会疼的。
“安小姐?您怎么了?”一旁的助理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了一句。
安月缓缓地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没什么。”
她顺从地抬起双臂,任由几个助理七手八脚地,将这件本不属于她的昂贵嫁衣,穿在了她的身上。
尺寸,竟然是刚刚好的。
因为从十五岁起,为了能随时替代安如微,她的身高、体重、三围,都被严格控制着,必须和安如微分毫不差。
安家养了她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当她穿着婚纱,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整个VIP厅都安静了一瞬。
巨大的落地镜前,映出了一个纤细、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新娘。
婚纱上璀璨的钻石,映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眸,让她看起来像一个被囚禁在水晶棺里,没有灵魂的睡美人。
“非常完美。”
王策划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合格的衣架子,完美地展示了这件婚纱的美。至于这个衣架子有没有灵魂,那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她走上前,对安月说:“安小姐,傅总交代过,婚礼前,您将入住傅家为您准备的庄园,方便我们随时为您进行造型和礼仪的最后准备。”
安月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从会所出来,她没有被送回安家,而是直接被带到了C市郊区的一座私人庄园。
这里戒备森严,比安家的阁楼,是更大、更华丽的牢笼。
婚礼前的最后三天,安月就在这里度过。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教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从走路的姿势,到微笑的弧度,再到宣誓时该用什么样的语气。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完成每一个指令。
夜里,她会做梦。
梦见妈妈拉着她的手,走在开满野花的小路上。
梦见赵文宇在学校的林荫道下,笑着对她说:“安月,下午好。”
也梦见,傅时雨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将那枚蓝色的星星耳钉,狠狠按进她的血肉里。
每次,她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婚礼前夜。
安月一个人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庄园里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玫瑰园。
明天,她就要嫁给那个她生命中最恐惧的男人了。
以一个替代品的身份。
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佣人端着一杯温牛奶走了进来。
“安小姐,这是王策划师吩咐的,说能帮助您睡眠。”
安月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佣人放下托盘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飞快地塞到了安月的枕头底下。
“这是……赵先生托我务必交给您的。”佣人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紧张,“他说,让您无论如何,都要看。”
说完,她便像完成了什么危险任务一样,匆匆退了出去。
安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伸手到枕头下,摸到的,是一个很薄的,信封一样的东西。
她颤抖着手,将信封打开。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
安月疑惑地将报纸展开。
那是最新一期的C市财经报,头版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一个足以震动整个商界的新闻标题——
赵氏集团南非项目突遇资金链危机,或将面临破产重组!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据内部人士透露,危机疑似与傅氏集团的突然撤资和施压有关。
“轰——”
安月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傅时雨。
他真的动手了。
他甚至没有等到她和赵文宇再有任何联系,仅仅是因为那一部被他搜走的微型手机,他就毫不留情地,对赵家举起了屠刀。
安月拿着报纸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她想起了傅时雨离开阁楼前,留下的那句冰冷的警告。
她以为,那只是威胁。
她没想到,他会真的做得这么绝,这么快!
巨大的内疚和恐慌,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窒息。
是她害了赵文宇。
是她害了那个唯一对她好的人。
眼泪,终于决堤。
这些天所有的隐忍和麻木,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她抱着那份报纸,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求傅时雨吗?那个魔鬼,只会把她的哀求当成更有趣的游戏。
就在她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信封里,掉出了另一张小小的纸条。
安月捡起来,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用铅笔写的一行小字。
那字迹,是属于赵文宇的。
上面写着——
“明早七点,庄园东门,那辆送早餐的车。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