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书冀的手,僵在半空。
那双死寂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他此刻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忽然意识到,打她,骂她,已经毫无意义。
傅时雨要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听话的、能撑起傅家门面的新娘。
而不是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或者精神崩溃的疯子。
安书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看着安月,眼神里的暴怒,逐渐冷却,变成了商人的精明和算计。
“你最好给我记住,”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冰冷,“赵文宇,赵家,他们的死活,现在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在婚礼之前,你给我安分守己地待着。再敢耍任何花样,我保证,你会亲眼看到,什么叫家破人亡。”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重重地摔门而去。
门,再次被从外面锁上。
阁楼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安月缓缓地躺了下去,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片虚无的黑暗。
赵文宇。
那个唯一给过她温暖的少年,那个冒着危险来救她的男人。
如今,成了傅时雨握在她脖子上的,另一道枷锁。
她不能再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了。
因为她的每一次挣扎,都可能换来别人粉身碎骨的代价。
她彻底,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连扑腾翅膀的力气和勇气,都被剥夺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月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阁楼的门依旧紧锁,但送来的食物,不再是简单的面包和水,而是由营养师精心搭配的三餐。
每天,安书冀还会派家庭医生来为她检查伤口,用最好的药,确保她脸上的红肿和脖子上的掐痕,能以最快的速度消退。
安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由他们摆布。
她吃饭,喝水,上药,睡觉。
不哭,不闹,不说一句话。
她的顺从,让安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她终于认命了。
只有安月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经随着那部被傅时雨拿走的微型手机,一起死了。
这天下午,阁楼的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不再是送餐的佣人,而是一群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一丝不苟的陌生女人。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干练的女人。
“安小姐,”她对安月微微颔首,语气公式化,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我是傅总的首席婚礼策划师,我姓王。请您跟我们来,进行婚纱的最后尺寸确认。”
婚纱。
安月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被两个女助理请下了楼。
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安家别墅的旋转楼梯上。
楼下,安如微正坐在客厅里喝下午茶。
她看到安月,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嫉妒的火焰。但她似乎也接到了父亲的警告,只是冷哼了一声,别过了头,没有发作。
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早已等在门口。
安月被带到了C市最顶级的私人婚纱会所。这里实行严格的预约制,服务于最顶尖的客户。
整个会所富丽堂皇,水晶灯的光芒洒在每一件美轮美奂的婚纱上,像是走进了童话里的公主梦境。
王策划师领着她,穿过长长的展示廊,来到最里面的VIP厅。
VIP厅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巨大的礼盒中,捧出一件婚纱。
那是一件,足以让任何女人都为之疯狂的嫁衣。
由意大利最顶尖的设计师手工打造,裙摆上镶嵌着数千颗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像流动的银河,璀璨夺目。
“这是傅总三个月前,就为婚礼定制好的。”王策划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安月静静地看着那件婚纱,没有说话。
一个助理走上前来,微笑着说:“安小姐,请您到这边来,我们帮您换上。”
安月像个木偶一样,被她们带进了巨大的更衣室。
就在助理帮她解开衣服,准备换上婚纱时,安月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婚纱内衬的领口处。
那里,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两个极其精巧的,花体的英文字母。
不是她的名字缩写。
那两个字母是——
RW。
如微。
这件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嫁衣,从一开始,就是为安如微量身定做的。
连同傅时雨的婚姻一起,都是属于安如微的。
而她安月,不过是在最后一刻,被临时塞进这件不属于她的嫁衣里的,一个可悲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