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围上来的众人，宣布了一个，坏消息。
“我看了，总阀门，是开着的。
水表，也没动。”
“这说明，不是我们院里的问题。
而是，外面那根，主水管，在某个地方，被冻裂了。”
“我已经，给街道打了电话了。
他们说，会尽快派人来修。
但是，这天寒地冻的，要找到漏点，再开挖，再修理，没个两三天，恐怕是好不了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没个两三天，好不了？
这下，院里，彻底乱了套。
一个最基本的，却又最致命的生活需求，将整个院子，原本就脆弱的秩序，彻底打乱了。
全院停水。
这个消息，对于生活在现代城市里的人来说，可能，只是意味着，暂时的不便。
但是，在那个年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寒冷的冬天里。
这，就意味着，一场灾难。
唯一的，备用取水点，只剩下，胡同口，那口，已经半废弃了的，老井。
那口老井，已经有很多年，没人用了。
井水，浑浊不堪，带着一股，土腥味。
喝之前，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和反复的烧开。
而且，从四合院，到胡同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一大早，天还没亮透。
四合院的居民们，就不得不，开始了，他们艰苦的，取水之旅。
他们提着，家里所有能装水的东西。
大的，小的，铁的，木的，水桶，水壶，脸盆，甚至还有人，把家里煮饭的大锅，都给端了出来。
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在湿滑的雪地上，排起了，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头的队伍。
胡同口，那口老井旁，变得，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路面，因为积雪融化，又结了冰，变得异常湿滑。
提着沉重的水桶，在这样的路上，来回一趟，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仅累得，人腰酸背痛，气喘吁吁。
还非常容易，摔跤。
“哎哟！”
一个不小心，三大爷阎埠贵，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他那桶，好不容易才打上来的，满满的井水，全都洒了。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空空的水桶，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傻柱，是最辛苦的。
他不仅要，为自己家提水。
他还要，为食堂的饭菜，准备足够的水。
他一个人，提着两个巨大的木桶，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
他那结实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很快，又在寒风中，结成了冰。
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怨声载道的声音。
“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破水管！”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渴死了，累死了！”
大家，都在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不便。
这，让原本就清苦，就艰难的日子，变得，雪上加霜。
贾家。
贾张氏，正坐在冰冷的炕上，嘴里，干得，快要冒火了。
她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那些提水人的，嘈杂声，和抱怨声。
她心里的火气，更盛了。
她看着，正在屋里，为了没水而发愁的，儿媳妇秦淮茹。
她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气，都发泄在了，秦淮茹的身上。
她指着秦淮茹的鼻子，破口大骂：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昨天晚上，那么多人都在存水，你怎么就不知道，提前多存点水吗？！”
“现在好了！全家，都得跟着你，喝西北风！”
她的声音，尖利而又刻薄，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戳在秦淮茹的心上。
秦淮茹，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不是不想存水。
而是，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能存水的东西。
家里，就那么一个，破了口的小水缸。
存的那点水，昨天晚上，就已经用完了。
“我渴死了！你听见没有！”贾张氏，还在不依不饶地，嘶吼着。
“你赶紧，给我弄水去！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你要是，渴死我了，我就让我儿子，在地下，也不会放过你！”
她完全不体谅，秦淮茹的难处。
她只顾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秦淮茹的错。
屋子里，没有水。
这意味着，饭，也做不成了。
秦淮茹，只能找出家里，最后一点，干硬的窝头，分给孩子们吃。
可是，窝头太干了，难以下咽。
小当和槐花，这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正是口渴贪玩的时候。
她们很快，就受不了了。
“妈妈，我渴……”
“妈妈，我要喝水……”
她们围在秦淮茹的身边，不停地，拉着她的衣角，用那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秦淮茹看着女儿们，那已经有些干裂起皮的小嘴唇，看着她们那双，充满了委屈和渴望的大眼睛。
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地，狠狠地割着。
她何尝不想，给孩子们弄水喝？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想去胡同口那口老井打水。
但是，她刚才，出去看了一眼。
那队伍，排得，像一条长龙，从井口，一直延伸到胡同的尽头。
院里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提一桶水，一来一回，都要半个多钟头。
像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
一来一回，又不知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力气。
而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等不了了。
她们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一声，比一声，更重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妈妈，水……我要喝水……”
“哇——”
槐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秦淮茹，被这哭声，搅得是心急如焚，六神无主。
她抱着两个女儿，不停地，轻声安慰着。
“乖，不哭，不哭啊。
妈妈，这就去给你们想办法，啊？”
可是，她的安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一筹莫展。
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没用。
连让自己的孩子，喝上一口水，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感，将她，紧紧地包裹。
就在秦淮茹，心急如焚，几乎要被这绝望的情绪，所吞噬的时候。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猛然间，划过了她的脑海。
她，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她想起了，自己这些天，每天，都去后院，去子悟家门口，徘徊的情景。
她想起了，在那些寂静的，无人打扰的时刻。
她似乎，总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从那间屋子的院内，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水声。
那声音，很轻，很细微。
像是，小溪流淌的声音。
又像是，泉水滴落的声音。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风声。
但是现在，在这个，全院都断水了的，绝望的当口。
这个记忆，却变得，无比的清晰。
她又想起了，有一次，她透过那扇门的缝隙，曾惊鸿一瞥地，瞥见过，院子里的景象。
她记得，在院子的角落里，好像，放着一口，巨大的，青石水缸。
那口水缸，好像，总是，满满的。
水面，在阳光下，还泛着粼粼的波光。
一个大胆的，甚至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害怕的念头，在她的心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在这个，全院都断水了的当口。
那个神秘的，不可思议的，子悟家。
会不会，有水？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它，像一颗，充满了魔力的种子，在秦淮茹那颗，已经快要干涸的心田里，迅速地，生根，发芽。
然后，疯狂地，生长。
去一个“禁地”取水。
这个想法，让秦淮茹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犹豫。
后院那间东厢房，现在，在整个四合院里，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禁地”。
一个，所有人都，敬而远之，不敢靠近的，神秘所在。
秦淮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那吃不完的“肉山”。
那烧不完的“神木”。
那能让棒梗，在雪地里，安然酣睡的，神奇的暖意。
她想起了，全院人，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子悟，那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敬畏。
她，怎么敢，再去招惹，那样一位，神仙般的“奇人”？
她，怎么敢，再去冒犯，那样一位，不可揣度的存在？
她害怕。
她怕，自己这次，再去，会彻底，触怒那位“奇人”。
她怕，会给这个，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家，招来，灭顶之灾。
她的理智，在疯狂地，警告她。
不能去！
绝对不能去！
但是……
“妈妈……我渴……哇……”
耳边，女儿们那，撕心裂肺的，因为干渴而发出的哭声，却像一把把锥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那哭声，最终，战胜了她内心，所有的恐惧。
为母则刚。
为了孩子，一个母亲，可以爆发出，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勇气。
她看着女儿们，那痛苦的小脸。
她决定，她要，再冒一次险。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她，也要去闯一闯。
她不停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我，不是去偷。
我，只是去取一点点水。
就一点点，够孩子们喝的，就行。
是为了，给孩子解渴。
是为了，救命。
那位子悟先生，既然，能默许棒梗，在他家门口睡一夜。
说明，他，是个心善的人。
他，应该，不会因为，我取一点水，救孩子的命，而怪罪我的。
对，一定不会的。
她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进行着心理建设，给自己，壮着胆。
最终，她咬了咬牙。
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
她从厨房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水桶。
又拿了一个，家里，唯一一个，没有缺口的，搪瓷碗。
然后，她悄悄地，打开了家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炕上，哭泣的女儿，和正在咒骂的婆婆。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向着，那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后院，走去。
秦淮茹，提着空空的水桶，怀里揣着一个碗，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她感觉，自己，每向后院，迈出一步。
都像是在，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她的手心，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终于，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子悟家的门口。
和往常一样，那扇木门，依旧，紧紧地锁着。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神秘而又寂静的氛围之中。
秦淮茹，不敢敲门。
她更不敢，像棒梗那样，去撬锁。
她，也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
她，只是，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贴着那冰冷的院墙，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她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取到水的，突破口。
她绕着墙根，一点一点地，仔细地寻找着。
墙根下，还覆盖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
她走得很慢，很小心。
忽然，在院墙的，东南角，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被一丛枯草，遮挡住的角落里。
她发现了一处，异常。
那里的雪地上，有一小片，不正常的，湿痕。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跳。
她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拨开了那丛枯黄的野草。
她，看到了。
原来，在青砖砌成的墙根处，有一个，只有指头粗细的，小小的，不起眼的孔洞。
而一股股，清澈的，晶莹的水珠，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小洞里，缓缓地，渗出来。
水珠，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清浅的水洼。
然后，又慢慢地，渗入到了，冰冷的泥土里。
这水……
秦淮茹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她曾经瞥见过的，院子里那口，巨大的青石水缸。
这水，想必，就是从，院内那个，神秘的水缸里，溢出来的！
也许，是水缸里的水，太满了。
也许，是这墙壁，本身，就留有，这样的一个，排水的小孔。
不管是什么原因。
总之，她找到了水！
秦-淮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桶，拿出了怀里那个，干净的搪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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