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晨的手指把发货单的边缘摩挲得毛糙不堪时，阿狗已经蹲在门槛上蹭掉了膝盖上最后一点血渍。破旧的屋子里，霉味和煤油灯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
他望着少年后颈新长出来的绒毛，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码头遇见阿狗时，这孩子正蜷缩在草垛里啃着冷馒头，眼睛亮得就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弹珠。“阿狗。”他把单据递过去，指腹压在“苏宅内院”这四个字上，“你帮我查一下，这些药材是不是真的送往苏家的。”
阿狗接过纸页时，指节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睫毛在眼下投下像小扇子一样的阴影：“晨哥，我今天看见王婶往李媒婆家跑了，她肯定又在说你偷钱的事。”
林晨扯了扯嘴角。王婶家丢钱时的尖叫声还在巷子里回荡，他能想象出那女人叉着腰、唾沫横飞的模样——上个月他帮张奶奶修漏雨的屋顶，王婶说他趁机顺走了银镯子；上周替刘叔搬米袋，她又说他藏了半袋米。
但此刻他更在意单据上被撕去的“陈”字残角，以及母亲床头那本泛黄的《民间验方集》里，“陈”姓老中医的批注。“先查药材。”他按住阿狗的肩膀，掌心能感觉到少年瘦得硌手的肩胛骨，“王婶的事……晚点再说。”
阿狗把单据折成小块塞进领口，起身时草绳从裤袋里滑了出来——那是他用来捆扎破布的。
林晨望着他跑过青石板路的背影，鞋跟沾着的泥点在墙上甩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即将解锁的“因果回溯”。如果能回溯王婶丢钱的现场……他摇了摇头，把杂念塞进裤兜，摸出怀里的《气脉通解》。
陈玄机的四合院藏在巷子的最深处，门环上的铜绿比上个月更重了。林晨敲门时，听见院里传来陶罐碰撞的清脆声响，接着是老中医慢悠悠的“来喽”。门打开的瞬间，药香裹挟着暖意涌了出来，林晨看见老人白大褂的前襟沾着朱砂粉，手里还捏着半根毛笔。
“小友今日不是来送药渣的？”陈玄机眯着眼笑，眼角的皱纹像晒干的陈皮，“拿的什么书？”林晨翻开《气脉通解》，指腹停在第三页被他折角的位置：“老先生，这段说‘任督交，气如潮’，可配图的经络走法……我总觉得和《黄帝内经》不一样。”
老人接过书的手突然停住了。他凑近油灯，镜片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再抬头时，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小火苗：“你从哪儿得到这本书的？”“捡的。”林晨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三天前他在码头仓库的角落里发现这本书时，书页间还夹着半枚刻着“陈”字的玉扳指。
陈玄机没有再追问，枯瘦的手指沿着图谱移动着：“这段讲的是气血调动之法。”他突然抓住林晨的手腕，指尖点在曲池穴上，“搬运工总是用蛮力，这法子能让你把力气顺着经络拧成绳，举三百斤的货，只需要用七成力。”
林晨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想起今早扛二十箱瓷砖上三楼时，腰眼疼得直冒冷汗，此刻被老人点过的地方就像有热流在钻，连后颈的汗都干了。“谢老先生。”他起身告辞时，老人突然往他怀里塞了一包药粉：“你娘的咳嗽，单用枇杷膏不够，这是我配的川贝散，睡前冲服。”
林晨紧紧攥着药包，喉咙发紧。母亲咳得睡不着的夜晚，他蹲在灶前熬药，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咳嗽就像钝刀割心——而陈玄机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来问医书还是为了母亲。
回到破屋时，天已经擦黑了。阿狗蹲在门口啃着冷馒头，看见他过来，抹了抹嘴跳了起来：“晨哥！我问了码头的老周头，他说那批药材每周三晚十点准时装车，收货方确实是苏家老宅。”
少年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片，“我还去西市药铺问了，掌柜的说苏家要的是野生紫丹参、千年健，和……和阿姨吃的药方里的几味药一样！”林晨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摸出母亲的药方，借着月光比对——紫丹参、千年健、制首乌，三味药完全重合。
苏家在研究什么？母亲的病……难道不是普通的肺痨？“系统。”他在心里默念，“因果锁定，追踪这批药材流向。”
眼前浮现出淡蓝色的光雾。药材从码头出发，经过三条街，拐进一条种满梧桐的巷子——那是苏家老宅所在的云栖路。光雾突然凝聚成红点，在老宅西厢房停留了三秒，接着分散到……林晨的瞳孔骤然缩小——其中一小簇光点，竟然飘向了他租的破屋方向！“不可能。”他低声呢喃，指甲掐进掌心，“除非……”
“晨哥？”阿狗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脸色好白。”林晨深吸一口气，把药方和单据叠在一起塞进铁盒。
他望着窗外渐渐刮起的晚风，突然笑了：“阿狗，明天帮我借套干净衣服。”“啊？”阿狗瞪大了眼睛，“你要去相亲？”“比相亲重要。”林晨拍了拍他的后背，“我需要接近苏氏集团的人。”
次日正午，林晨蹲在鸿运路拐角的树底下，肩头搭着一条擦汗的破毛巾。他望着路口那辆黑色帕萨特慢慢停下，喉结动了动——苏若冰今早发消息说，集团物流部今天会有车经过这里。
“砰！”他扛起的木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整个人跟着撞向帕萨特的车门。司机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时，林晨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滚烫的柏油路：“大哥对不起！我搬货没看路，您这车刮花了多少钱，我赔！”
司机四十来岁，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往下一探身就闻到林晨身上的汗酸味：“五百，少一分都不行！”林晨装模作样地翻遍所有口袋，掏出三张皱巴巴的红票子和一把钢镚：“就这些了……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就行行好？”
司机捏着钱冷笑，关上车门时还瞪了他一眼。林晨望着车屁股冒起的黑烟，摸出手机——
系统提示音刚响过，屏幕上浮动着两个选项：
【因果反馈·长期】已激活，请选择：
A.继续伪装弱势，博取对方同情（因果值 30，奖励：基础谈判技巧）
B.利用身份差制造误会，套取信息（风险系数三星，因果值 80，奖励：人脉线索·苏氏物流部）
林晨的指尖按在B选项上。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回响：“选择越违背常规，奖励越丰厚”——他一个脚夫说自己是苏家亲戚，够违背常规的了。“喂，哥？”他拨通司机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不是普通搬运工，我是苏宅老夫人远房表侄介绍来的。”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金链子司机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了：“哦？哪个表侄？”
林晨心中一喜：“就……就住在云栖路西厢房的那位。”他想起因果锁定里的红点，“我帮老夫人搬过几次药材，表侄说让我多和集团的人走动。”“西厢房啊……”司机的语气明显热情起来，“行，我记着了。有机会帮你搭个线。”
三日后清晨，林晨站在镜子前扯了扯借来的蓝布衫。阿狗蹲在地上帮他系鞋带，抬头时鼻尖沾着灰：“晨哥，要是三天没消息……“我知道。”林晨揉乱他的头发，“去找警察小周，把铁盒里的东西给他看。”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司机的消息跳了出来：“下午两点，码头仓库有批货送苏家老宅，你能接吗？”林晨回复“能”，系统提示音紧接着响起：“【因果值 90】，当前进度：1080/1000。解锁‘因果预判·模糊’功能——可感知选项背后的隐藏影响。”
他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喉结动了动。破屋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光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那里还留着陈玄机点过的热意，像一团烧不尽的火。“走了。”他对阿狗笑了笑，转身推开木门。
巷口停着一辆银色货车，司机摇下车窗冲他招手。林晨上车时，瞥见挡风玻璃上贴着“苏氏物流”的标识。系统面板在他脑海里亮起，模糊的预判像一团将散未散的雾，隐约能看见“苏家老宅”“西厢房”“药香”几个词。货车驶上主干道时，林晨望着车外倒退的梧桐树，忽然想起苏若雪昨天发的消息：“林大哥，我妹妹说码头合作案可能有问题，你最近……要小心。”
他摸了摸怀里的《气脉通解》，那里还藏着陈玄机给的川贝散。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他眼睛发酸，却吹不灭眼底的光。货车拐上郊区公路时，司机忽然说：“到了。”林晨抬头，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一座青瓦白墙的庄园立在晨雾里。
侧门开着，有穿黑西装的人探出头来。司机停好车，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有人带你们卸货。”林晨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晨雾漫过他的裤脚，像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往庄园深处拉去。他知道，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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