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思神，25岁，英雄联盟前职业选手。
职业生涯颗粒无收，退役后连直播都混不下去。
如今在烟雾缭绕的网吧角落，冲击峡谷之巅王者段位。
对面天才少年操作华丽，弹幕刷屏：“思神？没听过，早该退役了。”
最后一波团战，我剑姬闪现突进，却被少年锐雯瞬间反杀。
屏幕灰暗的瞬间，我笑了。
“峡谷之巅，我还没死透。
思神？这名字在英雄联盟的圈子里，大概连一丝涟漪都算不上。思神，二十五岁，职业ID：Sishen。履历干净得像张崭新的A4纸——某支挣扎在次级联赛边缘队伍的首发上单，打了三年，连LPL的门槛都没摸到过，更别提什么世界赛的聚光灯。颗粒无收，连点扬起的灰尘都欠奉。退役后尝试直播，摄像头前坐了半天，弹幕稀稀拉拉飘过几句“这谁啊？”、“操作下饭”，最后连直播平台那点微薄的底薪都混不下去。现实冷硬，像峡谷里撞上满层被动的巨魔石柱。
现在，他蜷缩在“极速风暴”网吧最角落的位置。空气凝滞浑浊，劣质烟草、泡面汤料和汗液混合发酵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头顶的灯管坏了一根，剩下的那根苟延残喘，光线昏黄黯淡，勉强照亮油腻的键盘和屏幕边框上陈年的污渍。耳机里电流滋滋作响，隔绝不了隔壁座青年拍打空格键的暴躁声响。屏幕上，峡谷之巅服务器单排的等待队列终于跳动了一下，匹配成功。思神习惯性地揉了揉发涩的眼角，点下“接受”。对面ID一串花哨的字母数字组合，后缀挂着个显眼的“17岁天才锐雯”标签。弹幕助手的小窗里，零星几条飘过：
“对面是那个韩服高分路人王？思神这把没了。”
“思神？远古化石？这ID有点眼熟啊，哪个年代的？”
“没听过，早该退役了，别占着茅坑。”
“职业选手？笑死，怕是网吧赛职业选手吧。”
思神面无表情，鼠标精准地落在“无双剑姬-菲奥娜”的头像上，锁定。锐雯？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骨子里。当年在训练基地，他和队友们一遍遍复盘那些顶级上单锐雯的操作录像，每一个光速QA的节奏，每一个取消后摇的细节，都刻进了肌肉记忆。只是如今，这记忆像是蒙了层厚厚的灰，动作迟滞，反应慢了那么零点几秒，在峡谷之巅这个怪物横行的炼狱场里，零点几秒，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对线期像一场沉默的绞杀。少年的锐雯操作锐利得像刚开刃的刀锋，每一个无伤换血、每一次极限距离的消耗都带着天才特有的、近乎炫技的华丽。思神操控的剑姬，如同一位身经百战却已磨损了剑刃的老骑士，依靠着对英雄机制深入骨髓的理解和近乎病态的小心谨慎，勉强维持着均势。补刀数咬得很紧，但每一次对拼结束，剑姬那点微不足道的血量优势，都会被锐雯更快一步的拉扯和技能冷却无情抹平。
“啧。”思神喉间滚出一声含糊的低音。手指在键盘上移动，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敲击声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沉重。汗水沿着鬓角滑下，滴在油腻的键盘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需要绝对的专注，需要榨干每一根神经纤维里残存的反应速度，才能勉强跟上对方狂风骤雨般的节奏。每一次精准招架（W）挡住锐雯的第三段折翼之舞（Q）击飞，每一次极限距离的破空斩（Q）击碎破绽，都像在刀尖上跳舞。这具二十五岁的躯壳，这双在烟雾缭绕的网吧里熬了无数个通宵的手，正清晰地传递着一种名为“力不从心”的酸涩信号。
时间在补刀与试探的拉锯中流逝。地图上，队友标记的信号急促地闪烁着，像垂死病人心电图的最后挣扎——远古巨龙刷新了。这是决定胜负的号角。思神看了一眼小地图，己方四人正紧张地在大龙坑附近拉扯。他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网吧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烧灼感。必须动了。他操控着剑姬，从下路带线的位置悄然向上移动，贴着战争迷雾的边缘，像一道无声的灰色阴影，朝着远古巨龙区域靠近。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耳机里，队友带着绝望的嘶喊声炸开：“剑姬！剑姬！过来啊！要开了！他们要开了！”
视野盲区。思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就在剑姬踏入河道隘口草丛的瞬间，一道碧绿的能量符文壁垒（锐雯W）毫无征兆地迎面砸来！紧接着，是裹挟着疾风与死亡气息的锐雯身影——断剑重铸，勇者降临！少年锐雯的连招快得只剩下残影，点燃的灼热感瞬间烫在剑姬头顶。
“操！”思神瞳孔猛缩。肌肉记忆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接管了身体！手指近乎痉挛地按下W键——劳伦特心眼刀！淡蓝色的招架光圈在剑姬周身亮起，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锐雯这致命眩晕的第一波爆发。但少年锐雯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第三段折翼之舞（Q）的击飞范围精准覆盖了剑姬落地的位置！
退无可退！
思神眼中爆开一簇近乎疯狂的光。不能退！退了，这波团战，这把游戏，就彻底结束了！他所有的神经在这一刻绷紧到极限，指尖重重砸下闪现键！
噌！金光爆闪！
剑姬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向前突刺，不仅极限地规避了锐雯第三段Q的击飞范围，更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接闪到了对方核心C位——那个正在龙坑边缘疯狂输出的虚空之女（卡莎）脸上！
“杀卡莎！”思神的声音在喉间炸开，嘶哑而短促。
破空斩（Q）！精准地刺向卡莎侧翼的破绽！夺命连刺（E）重置普攻！剑影如瀑！卡莎的血量如同雪崩般狂泻！
成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燃起。
然而，就在剑姬的剑锋即将彻底撕裂卡莎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侧后方猛地袭来！是锐雯！少年锐雯的操作快得超越了思神的反应极限！他利用剑姬闪现落地的刹那僵直，同样闪现跟进！放逐之锋（R）的碧绿冲击波带着裁决一切的气势横扫而过！
思神的手指已经放在了“R”键上——利刃华尔兹（R）！剑姬的大招图标在屏幕右下角亮起又瞬间熄灭。晚了，太晚了。
那柄放逐之刃的碧绿符文巨剑，裹挟着少年天才所有的不屑与碾压的力量，撕裂空气，狠狠斩落！
嗤！
利刃割裂躯体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廉价的耳机。屏幕中央，剑姬的模型在锐雯大招那毁灭性的碧绿剑气中，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纸片，生命值瞬间蒸发，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Youhavebeenslain！”（你已被击杀！）
冰冷的系统女声宣告着终结。
思神的身体猛地向后一靠，老旧的电竞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屏幕灰白，映照着他同样失去血色的脸。网吧浑浊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刻的疲惫纹路。耳机里，队友崩溃的叫骂和对面频道里少年那带着轻松笑意的“GG”（GoodGame）混杂在一起，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弹幕助手的小窗却在这一刻诡异地热闹起来，信息流瞬间爆炸：
“闪现送？思神真下饭！”
“锐雯爹牛逼！思神？真不熟！”
“职业？就这？退役了还来峡谷之巅丢人？”
“25岁高龄选手，建议进厂。”
“锐雯：思神？没听过，早该退役了（狗头）。”
那些文字，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视野。网吧角落的烟雾似乎更浓了，呛得人喉咙发痒。屏幕灰白的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动，像生命最后的读秒。思神的嘴角却在这片冰冷的灰暗和喧嚣的嘲讽中，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向上扯动。
不是苦笑。那弧度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滚烫的温度。
他微微前倾，干燥开裂的嘴唇靠近麦克风，声音不大，却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板，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颗粒感，清晰地碾过网吧角落的嘈杂：
“呵……峡谷之巅……”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中央那灰暗的剑姬头像，仿佛要将它重新点燃。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嘶哑，穿透了油腻的空气：
“老子还没死透！”
这低吼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只在方寸之间。网吧的喧嚣依旧，烟味、汗味、泡面味、隔壁青年骂骂咧咧拍打键盘的噪音，顽固地盘踞在每一个角落，将他那声嘶哑的宣言轻易吞没。屏幕上的灰白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队友的头像接连变暗，基地水晶爆炸的绚烂特效在对面锐雯的带领下轰然绽放，映照着思神眼底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
他猛地抬手，狠狠按下了ALT F4。游戏画面瞬间消失，只留下网吧系统那千篇一律的、带着廉价炫彩灯效的桌面壁纸。
“操！”旁边座位的小青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叼着烟扭头骂了一句，“有病啊？吓老子一跳！”
思神没回头，甚至没动一下。他像一尊凝固在劣质电竞椅里的石雕，背脊微微弓着，只有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易察觉地起伏。汗水浸湿了T恤的后背，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他缓缓摘下耳机，那隔绝世界的屏障消失了，网吧里各种声音——键盘的噼啪声、鼠标的点击声、兴奋的叫骂、沮丧的叹气、还有劣质音响里循环播放的土味神曲——一股脑地涌进来，嘈杂得令人窒息。
他盯着漆黑的屏幕，屏幕边缘映出他模糊的倒影：乱糟糟的头发，眼睑下深重的阴影，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二十五岁。这个数字在电竞圈，沉重得如同墓碑。那些弹幕还在脑海里闪回，带着尖锐的嘲弄：“没听过”、“早该退役了”、“下饭”、“进厂”……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
职业？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自嘲。那段生涯算什么？次级联赛的泥潭里扑腾了三年，最好的战绩是季后赛一轮游。训练基地的日光灯惨白，照着一张张年轻却过早蒙上倦意的脸。他记得那些没日没夜的Rank（排位），记得教练拍着战术板唾沫横飞，记得输掉关键比赛后休息室里死一般的沉寂，记得队友们一个个黯然离开时沉重的背影。他以为自己能熬出来，以为只要够拼，总有光能照到角落。可现实是，连LPL的门槛都没摸热乎，就被时间的洪流毫不留情地冲到了沙滩上。
退役后的直播？更是笑话。摄像头开启，寥寥几个观众，弹幕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试图解说，试图复盘，试图挤出点职业选手的“专业素养”，可回应他的，只有屏幕上偶尔飘过的“操作拉胯”、“意识稀碎”，或者更直接的——“主播别念了，困了”。那点微薄的底薪，连付房租都勉强。最后连平台都懒得续约，一条冰冷的系统通知，彻底掐断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念想。
峡谷之巅……成了他仅存的孤岛。这个汇聚了顶级职业选手、路人王和天才少年的服务器，是英雄联盟最残酷的角斗场。在这里，没有过去的头衔，只有当下的操作和胜负。他用着几乎报废的外设，熬着最深的夜，像一头困兽，在烟雾弥漫的网吧角落，一次次冲击着那个遥不可及的王者段位。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提醒他：属于你的时代，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肌肉在退化，反应在变慢，那些曾经刻进骨子里的微操，如今需要付出十倍的心力才能勉强复现。身体在清晰地报警，手腕的酸痛，腰椎的僵直，长时间盯着屏幕带来的干涩和刺痛，都在无声地宣告：你老了。
可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十七岁的锐雯，就可以在弹幕的欢呼中轻松写意地将他斩杀？凭什么那些“天才”、“路人王”的标签，就能轻易抹杀他三年职业赛场磨砺出的经验和理解？凭什么“没听过”、“该退役”几个字，就能把他钉死在过去的耻辱柱上？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强烈不甘的火焰猛地从胸腔深处窜起，瞬间烧干了眼底那点疲惫的湿意。屏幕倒影里，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两块在灰烬里重新烧红的炭。
他猛地坐直身体，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布满汗渍和油光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啪”地一声拍在油腻的开机键上。
嗡——
主机箱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风扇转动，机箱的炫彩灯条逐一亮起，廉价而刺目。屏幕闪烁了几下，重新亮起，映照着他那张线条绷紧、胡茬凌乱的脸。网吧系统桌面那花哨的壁纸再次出现，游戏客户端的图标在角落里静静等待。
他没有丝毫犹豫，鼠标精准地移动过去，双击。
熟悉的登录界面弹出。峡谷之巅，单排队列。
“再来。”思神的声音低哑，却像磨刀石上擦过的刀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重新戴上耳机，隔绝了身后小青年不满的嘟囔和网吧的喧嚣。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耳机里电流微弱的嘶嘶背景音。
他盯着冰冷的队列计时数字跳动，手指无意识地蜷曲又松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屏幕的冷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额角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痕——那是某次线下赛意外撞到设备留下的。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手腕的酸胀感顽固地提醒着极限的存在。
但胸腔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峡谷之巅……我还没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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