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发阴沉，寒风呼啸，城头的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
麦城中已是一片混乱，百姓们惊恐不安地在街道上奔跑、哭喊，有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有人搀扶着年迈的双亲，还有人拖着简陋的包裹，在夜色中仓皇逃命。
“天狗食月！大凶之兆啊！”张虎在集市中央跳上石台，一边拍打着铜锣，一边高声疾呼，“陈先生早有预示，今晚必有灾祸降临，唯有往西山避难者可活命！”
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这疯儒平时说话就没个正经，怎么现在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们看月亮！真的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果然，那原本明亮如银盘的圆月此刻竟缓缓被一层黑影吞没，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正在吞噬光明。
人们终于信了。
纷纷朝着西门奔去，街道上人流如潮，哭声与呼喊交织成一片，整个麦城仿佛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而在城墙之上，廖化望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陈砚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喃喃。
身旁的孙乾却轻轻一笑：“这位‘疯儒’行事虽怪异，但至今未有一件事误判。若非他识破东吴奸细，我们早已落入吕蒙圈套。”
廖化沉默片刻，终是咬牙下令：“所有非战斗人员即刻疏散，违令者斩！”
话音一落，守军立刻行动起来，组织剩余的百姓有序撤离，而那些不愿离开的，也被强行驱赶离城。
与此同时，陈砚已带着几名心腹家丁悄然来到城西一处隐蔽的巷口。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地上排列整齐的火油桶和绊马索，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日子准备的家伙事，今夜总算能派上用场。”他轻声道。
一名家丁忍不住问道：“先生，真要放火？万一伤及百姓怎么办？”
陈砚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峻：“我已经让他们走了。剩下的，就是敌人。”
说罢，他站起身，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屋顶。
几道身影正静静地伏在屋脊之上，手持弓弩，眼神锐利。
“我让你们占据制高点，一旦敌军入城，第一波箭雨必须压住他们气势。”他淡淡吩咐道，“若吕蒙真来攻城，这里便是他的第一道血线。”
弓弩手齐齐抱拳：“属下明白！”
陈砚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城墙方向走去，边走边思索。
这场“天狗食月”的天象，并非巧合，而是他刻意利用星象知识制造的恐慌。
甄玥曾与他谈及过此日的星图变化，她也隐隐察觉到东南方有异动。
而他则借机将这个信息放大，引发百姓撤离，为接下来的防守腾出空间。
更重要的是——
“吕蒙既然知道我们识破了他的计划，就一定会提前进攻。”陈砚心中低语，“而他选择今夜突袭，必定是因为他认为我们会措手不及。”
但他错了。
“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夜风卷起他身上披着的旧麻衣，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他站在城楼上，俯瞰整座即将陷入战火的麦城，眼中燃起一丝冷光。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鹰啼。
一只体型矫健的灰羽飞禽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他肩头。
“是甄玥的飞鸽。”陈砚神色微动，伸手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
他轻轻打开，取出一张纸条。
纸上只写了一句：
【辰时一刻，东南风起，利于火攻。】
陈砚瞳孔一缩。
“东南风……”他低声重复，随即猛地抬头看向远方的林间小径，那里已经隐约传来铁蹄踏雪的闷响。
大战将至。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第43章：疯儒夜祭天狗令（续）
辰时未至，寒风刺骨。
麦城东侧林间雪地上，数十匹战马踏雪而行，蹄声如雷，惊起林中宿鸟。
为首的正是东吴大将吕蒙，他披甲挂刀，目光冷峻，身后五千精兵悄然列阵，杀气凛然。
“传令下去，全军压上，务必在寅时三刻前攻入城中。”吕蒙低声下令，语气沉稳却透着一丝焦躁，“陈砚此人不可小觑，若不速战速决，恐生变数。”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踏入了陈砚精心设下的火网之中。
城墙之上，陈砚已站在高台，俯瞰前方密林与道路的交汇处。
他的手中仍握着甄玥送来的情报，那句“东南风起，利于火攻”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天意如此，我岂能辜负？”他喃喃自语。
此时，东南方向果真开始有微风拂动，虽轻，却足以改变火势走向。
“传令！”陈砚猛然转身，声音清亮有力，“弓箭手备好火箭，火油桶点燃引信，准备齐射！”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隐藏于屋脊、城墙、巷口的弓弩手纷纷搭箭在弦，火箭浸油后火光闪烁，映照出一张张紧绷的面孔。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喊杀声。
“敌军入网！”暗哨飞报。
陈砚眼神一凝，猛地挥手下令：“点火！”
一声令下，信号火堆轰然燃起，橙红烈焰冲天而起，在黑暗中宛如一颗燃烧的星辰。
下一瞬，火箭如雨倾泻而出！
嗖——嗖——嗖！
箭矢破空，点燃空气中的霜雾，划出一道道赤红轨迹，直扑东吴前锋部队。
“放！”弓弩手们怒吼。
火箭落入火油桶区域，轰隆作响，烈焰瞬间蔓延开来！
火海咆哮，浓烟滚滚，东吴军队顿时陷入混乱。
前队人马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火焰吞没，战马嘶鸣，士兵哀嚎，整个战场仿佛化为炼狱。
“是埋伏！”吕蒙脸色骤变，立即喝令后撤。
但太迟了。
火势借着东南风迅速扩展，连成一片火墙，将整条进攻路线封死。
更有大量绊马索藏于地底，不少战马一脚踩中，顿时摔倒翻滚，骑兵摔落马背，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东吴军队阵型大乱之际，西门方向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关云长在此！谁敢挡我！”
只见一骑如龙，青龙偃月刀舞动如风，关羽身披重铠，率数百精锐从侧面杀出，直插东吴右翼！
这一击，恰如雷霆劈裂乌云，打得东吴军队措手不及。
“快顶住！拦住关羽！”吕蒙怒吼，亲自持刀迎敌，试图组织防线。
但他很快发现，关羽的目标根本不是正面决战，而是借火攻制造的混乱，强行突围！
“走！”关羽一声令下，亲卫簇拥着他向西山方向疾驰而去。
廖化、孙乾等人早已安排妥当，接应队伍在半路等候，顺利护送关羽脱险。
而在城墙之上，陈砚并未随众人撤离，而是独自一人立于高处，望着远方的天幕，嘴角微微扬起。
“这一局，我赢了。”他低声说道。
但还未等他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先生……为何不随主公一起撤离？”
陈砚回头，只见甄玥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旁，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面容清冷，眼中却带着一丝担忧。
“你来了。”陈砚轻笑，“我以为你会去西山避难。”
“你算到了今晚的风向，却没告诉我你的去向。”甄玥淡淡地说。
陈砚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不是不能走，而是必须留下来。”
“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事，才真正开始。”
甄玥闻言，眉头微蹙：“你是说……还有敌人？”
“不止敌人。”陈砚望向东方，那里，天边已经泛起一抹灰白，“而是这场棋局，还没到收官的时候。”
就在这时，远处尘土飞扬，一支骑兵正快速逼近。
“是江东残部！”一名斥候急报，“他们绕过火场，意图追击关将军！”
“让他们去吧。”陈砚冷笑，“我留了一道更狠的礼物给他们。”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是事先埋设的地雷被触发，炸得追兵人仰马翻。
“疯儒果然不简单。”甄玥看着这一切，语气复杂，“但你不走，他们会找上门。”
“那就让他们来。”陈砚”
说完，他缓步走下城楼，身影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而就在此刻，麦城内外的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
百姓虽已撤离，但仍有部分不愿离去者躲在废墟角落，目睹刚才的火攻奇袭，无不胆战心惊。
有人开始传言：这是“天狗食月”带来的灾祸，是鬼神降罚……
也有人低声议论：那个疯儒，怕不是神仙下凡？
这些流言，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
黎明将至，寒风依旧，陈砚却站在广场中央，突然抬高声音：
“今夜‘天狗食月’，乃大凶之兆！凡愿活命者，速往西山避难！”
他的话语在晨雾中传播开来，落在每一个人耳中，如同警钟敲响。
人群骚动，惊恐再起。
有人不信，有人犹豫，有人已经开始收拾包裹奔向西门。
而甄玥站在不远处，望着陈砚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这个疯儒，似乎又在布一场更大的局。
但她不知道的是，陈砚的心中也在低语：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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