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教室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映照着伏案疾书或凝神思索的学生们。空气里弥漫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压抑的沉默。小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夜色浓重，玻璃上映出她略显苍白焦虑的脸。连日来高强度的插班生备考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疲惫感和自我怀疑悄然滋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但收效甚微。终于，她忍不住微微侧身，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询问同桌：“喂，你说…考插班生这事儿…我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无助。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旋了太久，此刻终于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渴望从同伴那里得到一丝微弱的肯定或安慰。
就在同桌刚想低声回应些什么的瞬间，“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划破了自习室的寂静。教室前门被猛地推开，辅导员段然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全场，精准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小安和她同桌微微靠近的脑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段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讲台方向，但就在经过小安座位旁的那零点几秒，小安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反应：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一撇，牵动起一边脸颊的肌肉，紧接着，一个幅度巨大、毫不掩饰的白眼猛地翻了上去，目光里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厌烦。那眼神冰冷锐利，像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穿了小安本就脆弱的心防。仿佛在说：“就凭你？也配妄想插班生？不自量力！”这无声的嘲讽比任何斥责都更具杀伤力。
小安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慌忙低下头，死死盯着摊开的书本，但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一片。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否定的寒意席卷了她。她能感觉到周围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射过来，更让她如坐针毡。段然没有停留，径直走到教室后方，似乎是去查看挂在墙上的班级手机袋（用于存放学生手机的收纳袋，按顺序摆放的）。
小安的心跳如擂鼓，手指冰凉。她强迫自己冷静，试图重新集中精神看书，但刚才那冰冷刺骨的白眼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里的备用手机——那里面，习惯性地开启着录音功能，最初只是为了录下自己的英语口语练习。此刻，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自我保护本能。
就在这时，小安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后墙手机袋前的段然，动作突然顿住了。她正拿起其中一个手机，屏幕亮着光，似乎显示着录音界面。段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她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刀子，精准地射向小安的位置。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被冒犯的愤怒以及更深的厌恶。
小安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瞬间明白了：段然发现了她在录音！这个认知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段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重重地把那个手机塞回袋子里，动作带着明显的怒气。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比来时更响、更急促的“哒、哒”声，径直走向门口。就在她拉开教室门，即将跨出去的刹那，一句清晰而饱含恶意的低骂，不高不低，刚好足够前排几排的学生隐约听见，清晰地飘进了小安的耳朵里：
“沙币！”
“砰！”门被用力带上。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虽然大部分埋头学习的同学可能并未听清具体内容，但辅导员最后那充满戾气的语气和摔门的巨响，足以让气氛降至冰点。小安僵在座位上，脸色惨白，浑身冰冷。那声“沙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也彻底宣告了她与辅导员之间关系的彻底破裂。晚自习剩下的时间，对她而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孤立无援的绝望。录音被发现，意味着她可能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