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马原课的教室宽敞明亮，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本该是汲取知识的美好时光。讲台上，教马原的男老师张教授正在讲解课文，语调抑扬顿挫。然而，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后排靠窗的小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讲到某个关于“自不量力”的寓言时，张教授突然停顿，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视全班，若有所指地开口：“同学们，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多大的脚，就得穿多大的鞋。硬要挤进不合脚的鞋，不光自己难受，也惹人笑话，是不是？”他的话音未落，教室里几十道目光，像训练有素的探照灯，齐刷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瞬间聚焦在小安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锥刺，穿透空气，扎得她后背发紧，几乎无法呼吸。她低下头，死死盯着摊开的课本，纸张上的字母在视线里模糊扭曲。
更糟的还在后面。一个坐在前排、平时就爱起哄的男生立刻接口，声音响亮，带着夸张的引申：“老师说得太对了！我觉得吧，有些人不仅脚大心大，心眼还特别小！就像一滴墨汁掉进清水里，看着不起眼，却能染黑一整杯水呢！搅得大家都不安宁。”教室里响起一片心照不宣的嗤笑声，目光的压迫感更强了，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小安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屈辱、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在胸腔里冲撞。她猛地抬起头，不再躲避那些目光，而是迎着张教授和那个男生，清晰而有力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稳定：“老师，这位同学。如果一滴墨染黑一杯水，是因为杯子太小、水太少，容不得一点杂质。那么，日本把核废水排入大海，难道也是因为嫌太平洋太大了吗？这逻辑，是不是有点荒谬？”
教室里瞬间死寂。张教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那个男生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小安的反击逻辑清晰，直指要害，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短暂地打破了恶意的包围。她看到前排几个同学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甚至有微不可察的认同。
然而，这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更深的寒意。张教授干咳两声，生硬地转回话题：“好了好了，不要跑题！我们继续看课文……”那丝惊讶和认同瞬间被更浓重的冷漠和排斥取代。小安挺直的脊背慢慢松懈下来，指尖冰凉。她知道，她戳破了一层虚伪的窗户纸，但挡在面前的，是更厚、更坚固的偏见之墙。
此后的课堂，她依旧是最积极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之一，试图用努力证明自己。她的答案往往准确甚至出彩。但讲台上投来的目光，依旧冰冷；期末的表现评分公布，她的名字，毫无悬念地排在最后一位。流言从未停止，那些课堂上、走廊里、宿舍楼道的窃窃私语和冰冷视线，像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在她每一次试图挣扎时，都无声地收紧一分，将她牢牢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