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秋雨过后的潮湿和图书馆旧书特有的霉味。小安坐在靠窗的位子，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备考资料。手指悬在触摸板上，却迟迟没有滑动。她的目光落在微信界面上，一个念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来越紧——私聊记录被泄露了。
不是臆测。几天前，她只私下和高中好友抱怨了一句“新宿舍饮水机开关总忘拔，真烦”，结果第二天晚自习前，常雨晴就在饮水机旁，用那种刻意拔高的、足以让半个教室都听到的音量，意有所指地大声说：“哎，有些人啊，就是没素质，用了饮水机也不知道拔开关！害得水一直烧！”当时小安的心就沉了一下。类似的小事不止一次：她随口提过想买的参考书，转头李瑞就在宿舍“无意”提起那本书“评价不好”；她对某个选修课老师的看法，隔天竟被一个不太熟的同学用调侃的语气复述出来。
怀疑对象清晰指向同一个人——那个在微信上和她看似聊得最多、最“热情”的人。但证据呢？直接质问只会打草惊蛇。
一个冰冷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测试。既然怀疑信息通过微信泄露，那就用微信本身来验证。她点开微信的“文件传输助手”。这不是私聊，更像一个给自己的云笔记。她快速敲下两段话，内容荒诞不经，与现实毫无关联，纯粹为测试而编造：
1.“昨晚梦到宿舍楼顶有只长翅膀的乌龟在唱《孤勇者》，声音贼难听，把我吓醒了。”（编的）
2.“我高考前考试基本是580分，还有一个追了我十年的男生，羡慕吧。”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两秒。一种混合着荒谬感和冰冷的决心驱使她按了下去。两段文字安静地躺在“文件传输助手”的对话框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她合上电脑，强迫自己去看专业书，但字迹在眼前模糊。她在等。等这两则精心设计的、绝无可能被第三方通过正常交流获知的谎言，是否会如同之前的私密吐槽一样，幽灵般出现在公共领域。
等待像钝刀割肉。第三天下午，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她无意中听到前面两个隔壁班女生嬉笑着交谈：
“哎，你听说了没？1124那个小安，神神叨叨的，非说她梦见长翅膀的乌龟在楼顶唱歌！还跑调！哈哈，笑死我了！”
“何止！她还有个追她十年的男生呢！你说她是不是这儿……”其中一个女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随即是刺骨的冰冷，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愤怒，是确认后的巨大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荒谬感。她的测试成功了，以一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泄密的幽灵确实存在，而且就在她的通讯工具里盘旋。
回到宿舍，其他人都不在。她立刻打开微信设置，仔细检查“登录设备管理”。列表里只有她自己的手机型号，登录时间清晰可辨，没有陌生的设备。她反复刷新，退出重登，结果依旧。干净的记录像一张嘲讽的脸。恐惧被巨大的困惑取代。没有异地登录，没有可疑设备。那幽灵是如何窃取信息的？是更高明的手段，还是……她不敢深想那个更近、更令人窒息的答案。这件事成了悬在头顶的、无法驱散的迷雾，一个无解的悬案。她删除了“文件传输助手”里那两条测试信息，仿佛要抹掉这个失败的实验。空气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无数窃窃私语的幽灵。